世界上有很多让人不想做的事情,比如齐寒就不是很想去俞重光的这个宴会,他知道这些上流社会的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谈论些什么,但是他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兴趣——而且宴会上那些吃的东西一般都是卖相好,但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他很想知道俞叔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所以他来了。
如果还有比不想去宴会却不得不去还要让他难过的事情,就是在这个宴会开始前他没有看到林羽臻却先看到了霸气侧漏的贾公雄。
或者说是贾公雄先看到了齐寒——因为齐寒在假装没有看到他。
“哎哟小寒寒,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贾大妈迈着猫步款款向他走来,然后对着齐寒猛放电,“我今天一觉醒来就听见有喜鹊在窗外叫啊叫啊——果然一来就遇上了你呢,嘻嘻,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是不是是不是。”他摆出一副你要是敢说不是我就跟你急的样子。
齐寒转身就走,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小寒寒别走嘛,”贾大妈像个跟屁虫一样,“小九九她还没来呢,你跟我一起等等嘛。”然后他就挽住了齐寒的胳膊。
齐寒唰地一下一身鸡皮疙瘩,然后抬手抓住了贾大妈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就往旁边的花坛走去。
“不要不要!”贾大妈像是被抓住的鸡婆,一阵惨嚎,“人家不敢了人家错了——哎呀小九九救命!”
林羽臻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晚礼服,胸前的V领露出了一片雪白,她肯定是觉得这样有点暴露,所以又披上了一条薄纱。
“你们俩一来就闹这么大动静。”林羽臻捂嘴轻笑,“好了,客人们都快到了,别让俞叔为难。”
齐寒这才把贾大妈放下来:“老爷子还没到吗?”
“爷爷他在后面呢,”林羽臻挽住了齐寒,她抬手指了指别墅后面,微微有点脸红,“我爸爸也在。”
齐寒看了看林羽臻,笑道:“我也该去拜访一下。”
走到了别墅后面,才看见已经搭好了一座小讲台,而俞重光,林老爷子还有一个面相文雅的中年男子交谈正欢。
“小寒!”俞重光先看到了两人,他的眼神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林断江老爷子和中年男子回头看向齐寒和挽着他的林羽臻,中年男子眉头微微一皱。
“那个就是我爸了。”林羽臻悄悄说道。
“林老爷子,俞叔,林叔。”齐寒向几人招呼过。
“不该叫林叔吧,”男子面无表情,“我听父亲说你是师公的孙子,你我乃是一脉,那么叫一声师兄还是可以的,更显亲近是不是。”
林老爷子听见自己儿子的话眉头一皱:“尚武,孩子们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一个称呼而已,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我们是习武世家,当有一点江湖义气,称呼是不能乱了的。”林尚武淡淡说道,“羽臻你说呢。”
林羽臻把头低下不吭声,挽住齐寒的手却没放开。
林老爷子眉头一皱,正要出声,俞重光赶紧挽住了他:“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可以给一点建议嘛,林叔你就不要太操心了,我这里刚刚拿到一些茶叶,想请林叔你来尝一尝。”说着就把林断江拉到了茶桌旁。
有了俞重光搅局,齐寒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看来这个林尚武在商场里面混久了,也喜欢玩“侧面点拨”那一套。
看来这个老丈人不好对付啊——齐寒笑了笑:“我和羽臻情投意合,说不定以后还得叫林叔一声老泰山呢。”直来直往,狂野粗暴,你有什么意见直接说不就好了,非要在称呼上做文章。
齐寒不知道林尚武是为了考验他,还是真的想要阻止他们的发展,但是这样的蛮横插手,又用长辈的身份进行道义压制,让他很不舒服。
“我的女儿可不会跟一个无名小卒在一起。”林尚武不为所动,淡淡说道。
“不巧的是,她现在就跟我这个无名小卒在一起。”
“哼!”林尚武冷笑出声,“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喜欢的是林羽臻,”齐寒面上微笑不变,“其次才是——她恰好是您的女儿。”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我跟林羽臻在一起,不是因为她姓林。我喜欢她,跟你是谁没有关系。
“有意思!”林尚武看着齐寒。
“很多人都这么说。”齐寒也看着林尚武。
“但是我不同意。”林尚武冷笑,“我是她爸爸,我说了算。”
齐寒就要大笑出声,这就是传统的华夏式教育方法,首先蛮横插手——因为我是你爹,我都是为了你好;然后道德绑架——如果你不听话就是不让父母省心,就是不孝。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赐予子女的恩德。
不过齐寒倒是庆幸,自己远在南方当渔民的老爹老娘虽然有点小坏,又喜欢捉弄小孩又爱惹事又毒舌又贪财又小气又自恋,但是对孩子的教育上真是没得说,从来都是朋友一般的对话和平等的交流——不然就不会有集这些优点于一身的优秀的齐寒了对不对?
对!齐寒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看向林尚武的眼神反而有些同情了,他这么多年都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一定很不聪明吧。
“爸!我有我的生活,我已经二十三岁了,能给自己做决定。”林羽臻突然抬头看着林尚武,她的眼眶有些泛红,轻声说道,“您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管过我——希望之后您也不要管。”
“混账!”林尚武大怒,果然是嫁女如泼水,这还没嫁出去就把胳膊往外拐了!
他抬手就要扇在林羽臻的脸上!给这个“不孝女”一点教训!
齐寒将他的手臂抓住,林尚武看样子并没有学过功夫,手上肌肉松弛,力道也很小,齐寒笑了笑,插话道:“林叔,我觉得您教育方法有问题。”
林尚武知道听父亲和弟弟说过齐寒,知道他身手不错,于是不再动手,而是用力甩开齐寒的手,冷冷说道:“我怎么教育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林家的姑爷了?”
“我不在乎您的教育方式,您爱怎么教育子女都是您的事情——但是我不会看到有人想伤害羽臻却坐视不管,另外,”齐寒一副很感激的模样,“我非常想谢谢您,幸好您以前去没有去教育羽臻,不然她现在一定没那么可爱。”
林尚武被齐寒说中关键,额上青筋突起,冷笑道:“好小子!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他久在高位,平时交往的都是江城的上流人群,讲究一个脸面,遇事留三分,再强烈的冲突也不会撕破脸,齐寒的说话方式太犀利,就是拿着刀子专门捅人弱点,这种直切要害的方式让他无法反驳,有种满身力气却没地方使的憋屈。
齐寒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的好,很容易找——您的好,发现不了。”
“哼!”林尚武发现齐寒好像在背绕口令,可是他不会绕口令,所以他不准备再跟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说话了。
狠狠瞪了一眼齐寒和林羽臻,林尚武一甩袖子直接离开了后院。
齐寒看着林尚武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样子这第一次见面很不顺利啊,你老爸肯定是嫌我太穷了——买一件五十万的西服会不会好一点。”他发现林羽臻挽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赶紧扭头看过去。
“怎么了羽臻,我不该这么说——我开玩笑的,”齐寒手忙脚乱地擦着她的眼泪,“别哭啊——妆都哭花了。”
“嗯。”林羽臻摇了摇头,被齐寒牵到了后院角落的一棵大树下坐定,“不是你。”
林羽臻慢慢收住,她从手提袋里面摸出小巧的化妆盒补了补妆,才慢慢开口说道:“妈妈生下我不久后就去世了,爸爸后来又找了一个女人——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工作,从来没有管过我,我是被爷爷,舅舅和舅妈养大的。”
“但是每次见到我都会摆出一副严父,做出他很负责任的样子,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林羽臻摇了摇头,她的眼角还有些泪花,于是把化妆盒交给了齐寒,让他帮自己打粉,“直到最近几年他不断地在宴会上把那些公子哥带到我的面前,后来甚至还有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我才终于对他绝望了。”
林羽臻看着齐寒认真打粉的样子有点脸红:“齐寒。”
“嗯,我在听。”齐寒看着林羽臻微笑道。
“你喜欢我吗?”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能让心跳没那么快。
这个问题来得有点突然,但他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喜欢。”齐寒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也是有些脸红。
“喜欢我哪一点,我又不聪明又不贤惠,还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
“你可爱啊。”齐寒轻轻握住了林羽臻的手,“古人都说过——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花容月貌。”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她的也是。
林羽臻抬起水晶一样的眸子勇敢地看着齐寒,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就这一瞬。
春天破土而出的小虫们在草丛里面吱吱的鸣叫着,带着暖意的春风轻柔抚摸这一双有情人微红的面颊。
“我那么可爱,”她说,“你为什么不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