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萧桓所言,府中的李郎中虽然对于跌打损伤很有一套,但对于瑾容如何会发热却不甚明了。最后想了想,只得归于昨夜贪凉受寒,加之瑾容本就娘胎里带了不足之症,所以才发热了。
瑾容听着郎中的诊脉,心中暗叹:这幅身子当真是弱不禁风,甚至弗如昔年自己甚远。
她自幼研习武艺,自然对于脉象精通一二。早在郎中到来之前,她就已经暗中为自己把脉过了。
瑾容虽不甚通晓医理,但也感觉如今自己的脉象细弱无力。方才听闻郎中所说此乃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心中暗自皱眉:这不足之症虽然不会累及性命,平素不足为惧,然而终究比之常人更易受病痛之苦,稍有不注意便会头痛脑热,麻烦得紧。
瑾容性子爽利,因此也容不得自己有个弱柳扶风的身子。好在昔年她还是“宁乐公主”的时候便在行走江湖之时从一位道长处得了一份内功心法,名唤《清心正骨法》,于疏通经脉,调理修养是大有裨益。
更可贵的是,这套内功心法,即便丝毫不通武艺之人也可修习。由于当初为了督促自己的父皇修习此卷心法强身健体,瑾容也陪在一旁,因此至今这心法倒是不曾忘记。
现在她的情况,倒是可以修习这《清心正骨法》强身健体。
虽然李郎中“叮嘱眼下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时候,王妃正在发热实是不宜吹风”,但是进宫谢恩却也耽误不得——更为重要的是,即便可以通融,瑾容也想借由此次入宫的机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错过此次,她身为王妃,再次能够奉诏入宫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更何况,托病不去入宫谢恩,绝对不是一个性格绵软怯懦的人能够做出的——这样的行为,太过“放肆”了。
打定主意,瑾容一脸惶恐担忧地拒绝了萧桓让她在府中休息的意思,低声嗫嚅道:“殿下美意,阿容十分高兴。可哪有新妇入门第一日便告病在床的?更何况阿容身为天家妇,更不能行偏踏错一步,累殿下失了颜面。”
“唉~阿容你就是如此谨慎。”萧桓低叹一声道,“罢了,就依了你的意思。不过先躺着,待会在寝室用膳吧。”
用过早膳,瑾容萧桓二人便开始忙于准备皇子与皇子正妃入宫觐见了。
今日虽然不是诸如祭祀一般的正式场合,但毕竟是新妇首次入宫,因此还要穿着正式的吉服。
如今大楚王朝最最尊崇的颜色并非前朝那般的明黄,而是玄色(黑色)。因此皇族的正式吉服底色皆为黑色。
如眼下,萧桓便是一袭玄色长袍。只是,同金线绣工的皇帝衣袍上的五爪金龙、太子的四爪金龙不同,萧桓身上绣的,是用银线描边的蟒蛇。而瑾容身上的吉服,是同样用银线勾勒的孔雀。
至于金线勾勒的凤凰,那是皇后和有特殊封号的公主才能够穿戴的。
与萧桓的吉服不同,瑾容这边可要麻烦许多,没有一两个时辰都不得休息。而瑾容又被热症引得浑身难受,干脆闭目养神,任由绿裳、绿袖两个婢女在她头上脸上折腾。
可是渐渐,她就感觉为自己敷粉的那只手位置越来越偏越来越偏,几乎歪到了耳后面去。
瑾容眉头微微一皱,抬眼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负责敷粉的绿裳差一点将粉扑子按向瑾容的眼睛。
“绿裳,你在做什么?”
瑾容的问话让绿裳回过神,连忙笑嘻嘻道:“诶哟,奴婢一时晃神,实是粗手笨脚,请王妃饶恕啦!”
虽说她口中“请罪”,却也只是草草福了福身,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丝毫没有感觉到瑾容的不悦——或者,即便感觉到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吧。
顺着绿裳的目光看去,入眼的便是一身玄色长袍,头戴玉冠的萧桓。此时的他收敛了那温和雅致的笑意,便瞬间将那绝代无双的风华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天家贵胄的威仪。当真是称得上“龙章凤姿”了。
在看着目光盈盈追随者萧桓身影的绿裳,瑾容了然:原来这绿裳却是存了这个心思。
那么另一个呢?
瑾容又瞥向绿袖,她倒是没有盯着萧桓一脸的少女怀春,只是把一根金色镂空的流苏梅花簪往自己头上插来。
“没有白玉簪么?”比起黄金的发誓,瑾容更偏于白玉,那种细腻温润的触感深的她的心。
可是绿袖手中的动作丝毫不曾因瑾容的话停顿,而是自顾自道:“今日王妃首次入宫,当如此打扮方显雍容华贵。”
“……”瑾容抿了抿唇瓣,到底只是垂下眼眸不曾做声。心中却在冷笑:这两名婢女,一个心怀不轨,一个独断专横,根本不曾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呢。
也是,按照“程瑾容”那种性子,的确很难不被下人欺负到头上去。虽然刘嬷嬷对于她倒是真心,但却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如此。
身边的人如此各怀心思,又是熟识“程瑾容”的人。思及此处,瑾容眸光一闪:绿裳绿袖二婢,她不能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