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形的堕落

卓蚂的身影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轻拂我的面颊，穿透我的身体，虽然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还久久回荡在心间。我和她的际遇就仿佛一场梦，直到我登上了返京的航班还不曾醒来。季云霓把头靠在我的肩头，长发飘散在我的胸前，洗发香波的玫瑰花香和着浓烈的香水味儿朝我的鼻孔里钻。她似乎很疲惫，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胸脯上下起伏。回味着卓玛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自然的馨香，我忽然感觉到季云霓身上的这种味道很媚俗，让人无法容忍的刺鼻。从卓玛转身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发觉自己很没良心，居然欺骗她，欺骗我的救命恩人！我只能祈祷，但愿她对我这个来自他乡的过客不会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或者，我的自责是多余的，她一定不会刻意记住我的电话号码；或者，转身就已经把我忘记……但愿如此！

我侧眼望着窗外，白云连绵，天空湛蓝，我的大脑里浮现出一片纯净的雪原，卓玛安静地坐在云端注视着我，没有笑容，眸子清澈透亮，仿佛在对我说：一路平安！我在心里呢喃：再见了，雪魂——卓玛，我会把如同天使般的你，以及你用洁净的灵魂拯救的左重生，一并彻底遗忘，因为，我是另一个肮脏的灵魂——吴孟兴。我眼里含着泪水，搂紧了季云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还没有回到北京，间谍钟志远就早已经把西藏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尹步升做了全面的汇报。他一定心情激动的等待着回到北京，享受升职的嘉奖。我的头脑还算清醒，并没有被这一场死亡线上的垂死挣扎吓破胆儿。我果断的作出决定——辞职！

到家。儿子不在，何珂兰似乎也听到了外面流传的什么风言风语，对我的久别归家并没有表现出热情，只淡淡的问了一声：“回来啦？”

“嗯……”我没多说一句话，径直去了书房。我不怪她，我自己心中有鬼！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都得面对。也许，早一些说明白会更好，不是都说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不痛吗？我已经没有资格选择不痛，那就让大家都少一点疼痛吧！

我连夜写好了辞呈，准备第二天去公司递给尹步升。也许，他会假惺惺挽留一番；也许，他会借机巧语花言挖苦我一番；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去意已决。

推开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尹步升抬头看了我一眼，低下头继续工作，说：“坐！”他的这种冷淡是我预料之中的，我大大方方坐在他的对面，把辞呈放在桌面上，推到他的面前，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抬头盯着我，说：“你这是做什么？”

“上面都写着呢！别说你看不懂……”我没心情跟他费嘴皮子。尹步升转动他那老板椅，翘起二郎腿，斜眼瞟着我，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说：“至于吗？回来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笑道：“福，***跟我不沾边……我这条小命也算不得个啥！阎王爷要了，随时给他就是……”

“哥们儿，可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可是艳福不浅哪……说说那个藏族妞儿，正点不？赶得上你那个主持人……”尹步升一边说话，一边掏着耳屎。我愤怒到了极点，猛然拍着桌子站起来，冲他吼道：“别他妈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披着羊皮的狼！”

尹步升怔怔的看着我，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跳起来把脑袋支到我面前，嘴巴差几毫米就贴到我的脸上，忿忿然的说：“你他妈吼什么？什么东西……正人君子？我呸！哪个男人不是狼？装纯情，玩儿爱情？别他妈蒙我……你信不……我赶明儿就上了你那心肝……”

我冷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把头凑过去，问道：“哥们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尹步升咬牙切齿，从牙缝儿里一个一个挤出字眼儿：“我……说……要……上……你……”没等他说完，我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不歪不斜，正巧打在他的嘴巴上，他的嘴角顿时就流出血来。他捏住拳头从嘴角横着抹过去，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我冲他挥挥拳头，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想报仇？换个地儿，我随时奉陪！今儿给你这大经理留点儿面子……”

门在我的身后“嘭”一声关上，我的拳头有些痛。屋子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我想，那畜生一定气得发了疯。脚步变得轻松，心情变得愉快，我仿佛终于卸下了担子，从郁闷中解脱出来，大踏步走进市场调研部办公室，拿上我的东西就走。迎面碰上大龙，他拉着我，问：“头儿，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炒了尹步升那小子的鱿鱼！”我若无其事的说，还表露出一丝得意。大龙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半天才说：“准备上哪儿？”我轻松的耸耸肩膀，说：“在家赋闲……另谋生路，实在不行了，拖家带口乞讨去！”

大龙挥拳擂在我身上，眼圈红红的，说：“头儿，赶紧安顿下来……我跟你混！”我内心感动，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流泪，我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子……你等着！”大龙坚定地点头，我快步走向电梯，阔步走出公司大门。眼泪朝外涌，我赶忙仰起头，把泪水倒灌下去。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春天来了，每一天都是温暖的。万物苏醒，整个世界充满生机，我的人生路上出现了转折，这应该是好兆头！

我开始了我的求职生涯，运气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好，每天混迹在各大公司的应聘队伍里，递上去的求职简历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音信。一晃过去了半个月，我每天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不说，还得搭上车费、快餐费等等开支，外加精神折磨。何珂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成天唠唠叨叨：“我看你八成是脑子出了毛病！我说好好的，你干嘛要辞职啊？一家人不要过日子了……都喝西北风啊？”

我听得脑袋发胀，原本就没地方撒气，这下算是找到了出气筒。我冲着她大吼大叫：“你烦不烦啊？成天就知道钱……你是掉到钱眼儿里去了？北京市的爆发户有的就是……你去找一个不就得了！干嘛要跟着我这窝囊废过穷酸日子？”

何珂兰听到这些话如同遭遇了催泪弹，眼泪哗啦啦流，她跳着脚喊：“吴孟兴……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你可别后悔！”我不屑一顾地回道：“是我说的，怎么啦？我他妈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长啥样儿！”

何珂兰语塞，只有哭着跺脚的份儿。我这时候觉得，女人，真他妈难伺候，成天就只知道冲着男人撒疯，她哪里知道爷们儿心里的苦处！我突然想起了那句话：做男人，我容易吗！觉得这话真他***吼出了男人的心声。

季云霓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在我这样落魄的时候，她表现出了不离不弃的真情，用她的爱和身体温暖着我濒临绝望的意志，这倒是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我依赖于在她身上寻找慰藉，来支撑我的生活，不至于很快颓废下去。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搜索一切关于西藏的记忆，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我曾去过祖国的边境，遗忘了我曾经差一点葬生于冰雪之下，更遗忘了用身体挽救了我的生命，使我重生的圣洁的藏族姑娘——卓玛。

时间在失望中一天天过去，我眼高手低，依然没有找到工作，成了一个无业游民，日子也就越发难过。何珂兰在那次争吵之后，似乎真的伤了元气，她不再搭理我，搬去了儿子的房间。以她的话来说，我已经变得不正常，怕我会突然精神分裂杀了她！我也的确有些喜怒无常，有些蛮不讲理，就连对儿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爱心和耐性。季云霓是我唯一的精神依托，而她不可能每时每刻陪伴着我，在我倍感孤独、无助的时候，深夜里，我开始失眠，那种疲惫不堪，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于是，我开始找一些事情来做，看书、上网……看书自然没心思，就打开电脑，没日没夜的泡在网上，找一个陌生人说话，目标当然是异性，只要是能够陪伴我消磨时间就好。我发觉我在一天天堕落，一天天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