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金花是这个赌场唯一的游戏,非常考验一个人心理博弈的能力。
上大学的时候,我对门的寝室,简直就是一个小赌场,玩的也是炸金花,虽说赌得不算大,但有一次张天阳特别惨,输了两个月的生活费,最后潦倒到打电话骗父母说是学校收培训费,才得以摆脱困境。
当然,自那以后,张天阳也再不敢玩这游戏。
我环视整个赌场,每一个赌徒都是蓬头垢面,可唯独眼神,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无论是输还是赢。
输的想赢,赢还想赢,如此循环,似乎没有一个尽头。
赌桌上,除了胡莱和那满脸络腮胡,大腹便便的抠脚大叔,还有一个脸上带着约莫三厘米疤痕的抠脚大叔,以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抠脚大叔。
“有够等了,估计又要打一晚上了,妈的!”
张天阳点了根烟,独自抽了起来,脸上没有来之前那般焦急,与我并肩站在胡莱的身后,观望着眼下的局面。
我心想,无论怎样都是要输的,还不如早点输完得了,省得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我俯身在胡莱耳边轻声道,“摸到好牌的时候,你就直接弃牌。摸到烂牌的时候,你就往死里叫,然后自己看着办,找准机会弃牌不跟,最好一股脑子把那些赚来的钱输回去。别在这里呆久了,不然没个头!”
胡莱点点头说,“嗯,好主意,就这么办。”
可让人纳闷的是,这胡莱真的是赌神附体啊!每一把抓的牌,不是同花顺,就是金花,最差的也有对子,不断地弃牌,弃了十五把才输了一千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此周折,胡莱的裤兜依旧是鼓囊囊的。
“这……”他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真他爹的狗屎运!输钱都这么费劲!”我忍不住从嘴里蹦出一句话。
“我靠,有这运气,直接去拉斯维加斯得了,保证赢个几千万回来!”张天阳烟抽到一半,也按捺不住地吐槽起来。
那满脸络腮胡、大腹便便的抠脚大叔突然逆袭成了今晚的大赢家,每一次都笑到了最后,收了桌上所有的现金。但他似乎并不高兴,铁青着脸,猛地狠拍桌子,粗壮的食指指着胡莱,“你他妈懂不懂规矩?咱们这里讲究的是赌博精神,你他妈的给我玩自暴自弃是吗?次次都直接弃牌,信不信我把你剁了喂狗!”
瞧他那副面目狰狞、青筋暴起的模样,让人不得不畏惧。
虽说我也被吓到了,但他说的赌博精神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丫的赢了钱还不爽,非要按照自己的剧本来赢吗?
“马三爷,我……我那牌真不好,不弃不行啊!总不能瞎跟吧?那不明摆着输钱嘛!”胡莱狡辩道。
“我说老马,你怎么赢了钱还这么墨迹!不想要钱就给我!老子手头紧,最近缺钱花!” 脸上带着约莫三厘米疤痕的抠脚大叔面色不悦,不停地跺脚。
“他这人就是这样,性子急。人称快枪手,马三爷。哈哈!”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抠脚大叔悠哉地调侃道。
“你给我闭嘴!再提这几个字,我和你没完!”马三爷羞怒道,随即又将矛头指向胡莱,“你要再胡搞,我保证让你躺着出去!”
胡莱吓得一阵哆嗦,话都有些说不清,“是……是,马三爷。”
说完,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哼,听明白了最好……继续抓牌。”马三爷颇为强硬的态度,似乎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有所忌讳。
我站在后面,隐约听到了一些人在小声议论马三爷。
“三爷这人赌了十几年了,还是那暴躁脾气。”
“你敢和他顶嘴吗?听我媳妇说,三爷的背景很吓人。”
“再吓人有什么用,还不是怕老婆。估计就是被老婆吓成了快枪手。”
“哈哈,小声点,要是让三爷听见,你连当快枪手的机会都没了。”
“……”
但,这些讯息于我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毕竟,光是从马三爷那壮硕的身躯就能看出,他绝对能一个打十个,想跑是肯定跑不掉的,看样子不输个精光是逃不出这破地方。
胡莱终于抓了一把烂牌,并没有弃牌,不敢弃牌,也没打算弃牌,直接就是掏出红色毛爷爷压在桌上,“五百!”
声音中透着一股傲劲,估摸着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不敢明着傲气,只能在赌局中爆发。
马三爷冷哼一声,“五百,跟!”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异口同声道,“不跟,弃牌!”
“一千!”
“一千五,跟!”
“跟,两千!”
“这……”马三爷迟疑一番,瞄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牌,又继续沉声道,“三千,跟!”
胡莱没有片刻犹豫,“继续,五千!”
见他此番表现,我用手肘磕了磕张天阳,笑说,“你表哥和那胖子杠上了,看不出还挺有骨气。”
张天阳也笑了,“放心吧,他估计是脑子抽了,肯定马上就会怂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最终结果却是,马三爷怂了,“妈的,算你有种,不跟!”
啪地一下,将手牌摔在桌上。
胡莱狠狠地赚了一笔,意味着,时间又要往后推移。
更让我费解的是,同样的情况连续出现了五次,两次是胡莱与马三爷火拼,两次是胡莱与脸上带着约莫三厘米疤痕的抠脚大叔火拼,剩余的一次是胡莱与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抠脚大叔火拼。
结果都是一样,胡莱赢了。
他的眼前,堆满了红色毛爷爷,可他没打算揣进裤兜里,因为实在是有些装不下了。再说了,这些钱,也未必能带走。
他虽然看上去猥琐了点,可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奶奶的……”马三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瞪着胡莱的眼神,几乎可以把他秒杀了。
“三爷,要不这样吧。这些赢来的钱,你们拿回去。我在这里也玩了不少日子了,该回去了,不然身体真扛不住啊!”胡莱哀求道。
之前一直没注意他的眼睛,当我从侧边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的眼圈估计都叠了三四层了。
“不行!这样完全是违背了赌博精神!”马三爷一如既往的固执,简直就是义正言辞的代表。
我心想,你这丫的玩个炸金花还一个劲地扯什么赌博精神,有病吧。
“那我要怎样才能走?”胡莱急得都快哭了。
“你问他们俩。”马三爷指了指其他俩人。
“我们这里,从来就没赢钱走人这一说。”
“兴致正好着,扫兴是什么意思?”
那俩人很明显和马三爷是同一战壕的,胡莱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继续抓牌吧。”
好不容易赢回本,没人愿意把身上的钱全部输光,毕竟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胡莱选择了耗下去。与此同时,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沉重严肃了许多。
赌场里始终充斥着金钱与阴谋,我从来不认为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公平竞争的脑残定则,八成是几个人串通一气来坑一个智商不足的倒霉儿。
见情形愈来愈糟糕,我把张天阳拉到一边,“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啊!不输个精光才怪了!”
张天阳眉头紧锁,很快,给了个答复,“要不咱报警吧!然后趁乱逃出去。”
我听完大喜,“好主意,就这么干!我上去打电话,阳仔你在这里候着!”
“你可要快些!没准不会赔钱,还真大赚了一笔。对了,我赶紧叫表哥把桌上的钱收一部分到裤兜里,硬塞也要塞进去,那可都是钱啊!”他的双眼绽放着无比饥渴的光芒。
我仔细想了想,没准事成了,我还能捞到一些小恩小惠,这么算来,丢了工作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