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沁进了门,不请自坐了,执起桌上的茶细抿一口,浅笑熠熠地对一身新衣的寅心公主说:“嗯,确是好茶,想来我不在宁国府的日子,寅心公主是倍得宠爱呢!”
寅心公主正痛得浑身的骨头“咯咯”响,眼见宁沁进来便是一番冷嘲热讽,便苦苦道:“我遣人找了你好久也没找到,我知道药是你下的,求你把解药给我吧!”
“哦?寅心公主也有求人的时候?”宁沁眯起眼睛一笑,抓起桌子上的果盘抱在怀里,从里面捡起一只苹果“咔嗞咔呲”地咬起来。
“咔嗞咔呲”的响声伴着骨头紧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抵达寅心公主的耳朵里的时候简直成了魔障,痛苦的感觉比死还难受,却是欲死不能。
“求……求求你……救救我……不然……不然将军回来,你要如何解释……皇后那里,宁国府又如何交差……”寅心公主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寅心公主真是处处为宁国府着想,鞠躬尽瘁,忠心可表……”宁沁看着她忙不可迭地点头的样子甚是好笑,停下来吃完了手里的苹果,接着说道:“不过,您大可放心,过了今夜,明儿一早宁国府就可以上报皇上,就说你中毒身亡。到时候我一定跟皇上好好说说,说不定还能给你追个好听的封号!”
“不……我不要死……以……以前,我是被皇后所迫……所以才会坐下那些事,存心挑拨掌控宁国府的……求你,求你救我……”
寅心公主眼看已经有些吃不住了,这缩骨香一旦入了体,没有解药便会使骨头不停地往一块儿缩,直到最后佝偻成环,头点地而死。
宁沁见她信誓旦旦,有心悔改,又是被皇后所逼,下这药原也没想要她的命,一来吓唬吓唬她,叫她别太放肆;二来也试试在紫竹林偷得的药灵不灵,没想到竟是这个!
“那好,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做好这五件事,我便给你解药!”宁沁举着只紫云釉彩葫芦瓶,看着寅心公主哑哑地连应声的力气也没有了,便拔开瓶塞在茶盅里抖出一些,叫袖儿拿茶沏了端去喂给她。
过不多会儿,那寅心公主果然好了,从地上慢慢起来,身上也没有那股子“咯吱咯吱”的怪响了。只是,身子全不如从前那般板正,像是驼背一般老想勾着头。
“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寅心公主霎时转性儿了一般,低眉垂眼的样子没有一点儿原先的傲然专横之气,宁沁看在眼里也安心许多。
“你便记在心里不犯就是好的,谢与不谢便免了!”宁沁看着她娓娓道来,想着她年纪尚小便没了母亲,又不受父亲的宠,偏巧皇后看上她,讨得公主的封号却从此沦为棋子,言语间不免多了温情。
“是!”寅心公主轻轻应了,垂着头似是在犹豫什么,及至宁沁起身要走,忙上前碘着脸嘴张了几张才蚊子哼哼似的问出口:“大小姐的解药……可是给全了么?我怎么觉得身子挺不直呢……”
宁沁笑笑,道:“这药可是极厉害的!下药时,我不过拿衣服在指尖抚了抚,你便已经是那样的了,就是服了解药,一时半会儿想好全了也是不可能的!你便多做些好事,出出汗,勤些浸汤沐浴,想着恢复过来也是不难的!”
寅心公主闻言便安了心,当下又问:“大小姐说要我去做的五件事,不知道是哪五件?”
“你也不用心急着表态,养好身子是正经,是时候我自会予你知道!“宁沁见她忙忙地问来,一副讨好的样子,心中觉得可爱便不禁欢喜:“我的梨风阁被封了,现下你管着府里的事,先给我换旁的住吧!”
“快!拿钥匙来!”寅心公主催着跪在地上的春华急急地道。
春华极不情愿,没好脸色地板着脸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回转过来,手上只拿了一把梨雪园的钥匙予她。
宁沁一眼瞧见也不生气,只看着寅心公主接了钥匙欢天喜地地便递了上来,一时唇边含笑,接过来看清了钥匙上的铭文,兜手摔在春华脸上,生生在她细嫩的脸上带出一道血痕。
“混账东西!在皇宫皇后向你讨东西,你也是这样不瞧瞧便敢拿去的吗?”宁沁恼极,这丫头根本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敷衍了事的样子居高临下,真是叫她说准了,狗眼看人低的奴婢!
寅心公主见宁沁发怒,赶紧上前来替春华解围:“大小姐别恼,仔细伤了身子!春华原是侍候皇后的,家里也沾些皇亲,在宫里便是有错,皇后也常留着情面的,少不得脾气冲撞些,您也饶了她,家和万事兴不是?”
宁沁压了火气,瞧着春华便不待见,听着寅心公主的话也不言语,叫她换了钥匙便带着梨风阁的人去了。
梨歌苑,袖儿、香儿、烟儿、云儿,还有小侍礼都被宁沁遣去睡了,她自己躺在床上眼瞅着桌儿上的烛光发怔。
宁国府,寅心公主大权在握,现下既悔改了,又是惧着她再下药的,想着是不会兴风作浪了,但那恶婢春华不一样,只消有她在宁国府,那便别想安宁了。
如今爹爹不在府中,娘亲和众姨娘又被遣去梨落满园,家中只剩下一个寅心公主,现下惧着她,也是个难成事的,为今之计,只好自己掌权为妙。
想了一宿,到天亮了宁沁才微微眯了眼睡下,袖儿起来瞧了她几次,也未叫她醒。外面下了雪,冷得不行,袖儿嘱咐香儿往梨落满园去送些棉被、棉衣。
早先将军和公子不在,小姐也不在府中,便是军中传了信来,也都叫寅心公主当了耳旁风,现下雪已经下了几回,梨落满园里估计早已难以风侵雪蚀,难以安身!
香儿心里庆幸:“好在大小姐回来了,不然夫人他们的日子真不知要真么熬呢!”一路步子走得飞快,弄得帮忙的小侍礼小跑着都有些跟不上,不住地喊着:“等等……”
香儿一面不住地往前走,一面回头怨他:“你也快这些,这些日子还不知道夫人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还……”到回廊拐弯,一下子便撞到来人身上,一时站持不住,摔倒在地。
小侍礼一眼瞧见,忙往一旁躲,见是将军和公子并一路府中常客,丢了手中棉物贴墙悄悄往梨歌园跑了。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小侍礼一进梨歌园便大声嚷嚷起来,袖儿听了快步从里面跑出来,肃着脸叫他禁口,到跟前儿才问:“不是叫你跟着香儿送东西去了,怎么又在这儿混偷懒,便是小姐护着你也不该这么放肆!”
“老,老爷、公子回来了……”小侍礼在一旁喘着气,等她说完才开口道。
“呀!你怎的不早说!”袖儿一听恨恨地甩袖子进了里屋,急急地轻唤着叫宁沁醒来,一边儿时候洗漱,一边儿把府里近来的事晓予她知道。
才置备齐了,宁忠已经同着宁漓带着香儿进来了,虎目迸珠,怒焰灼烧:“这是怎么回事?!”
宁沁只道是给娘亲她们送棉物的事,一时也甚是恼他,便出言顶撞:“什么事?你自己的妻妾不晓得照顾,我不过送些衣物,你又恼上了,竟是不念一点情分的,真真是狠心的大丈夫!”
宁忠怒火直窜,昨晚上寅心公主飞鸽传书,说宁沁回来竟对她用了缩骨香,意欲独揽府中大权。他们本是行在路上赶着回来团聚的,见信气血攻心,越发行得疾了,闹得宁忠险些晕死过去。
现下见了宁沁这副样子,盛气凌人,连他也不放在眼里,当着主子、仆婢的面便是冷嘲热讽,一气之下,便道:“我宁国府家门不幸,竟养了你这个逆女,也罢,你便到府牢里去好生反省吧!”
宁漓一听,忙跪下来请求道:“爹爹息怒!府牢如何,您是知道的,沁儿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时至年关,本是一家人团聚之时,沁儿本来在外托予墨师兄历练已是很苦了,怎好回来就入府牢?”
“你也够了,若不是你们三番两次地纵容娇惯,她也不致于此!来呀,把大小姐送入府牢!”宁忠盛怒如注,全然听不进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