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的梨正园里,寅心公主执着那只小玉茎瓶坐在窗前辗转思量,皇后给的药她不能拒绝,否则,一个月后她如何向皇后交差?
因为春华的事,皇后已经起疑了。春华一直在皇后面前通信,一心想除掉她,自己当这个宁国府的女主人,当真是忠心的很。
皇后一来相信她,二来不想惊动将军,一直没有在宁国府安插眼线,不过若是她再无什么动静取信皇后,她相信皇后一定会有所动静的。
自叹了一回气,寅心公主垂头把玩着手里的玉茎瓶,回想着往日的点点滴滴,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好不值。
那日的话不过是骗宁将军和宁沁的,他们之间真正的邂逅不过是七岁那年,她被嬷嬷丢进水塘里惩罚她偷金疮药给受伤的娘亲,宁将军救了她,仅此而已。
后来的种种都只是为了能够活着,能够离开皇宫里的倾轧活着,她甚至不惜逼自己的生母用生命效忠皇后,以此来为自己寻找可以依靠的大树,得到公主的封号,直到今天,她站在这里。
当她终于赢得这一天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再爱了,也不相信别人对她的爱。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只剩下活着,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可以活着而拿来使用的小伎俩。
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将军,知道了她的仰慕的时候,没有再来看她踢毽子,也没有再来履行他的承诺,而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直到她被晚晴贵人发现,送去井桐院受私刑。
皇后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遍体鳞伤,安心静养了两个多月后,皇后借她废掉了知道太多内幕的晚晴贵人,作为回报,皇后安排身旁的侍卫林奇安派人在一场战争中杀了那个将军。
生活给她圈了一个怪圈,她似乎注定了要在皇宫的争斗中纠缠不休,不是被人利用,就是利用别人。人命,早已不算什么,三十年的生活让她亲眼看到,皇宫里去一个人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
…………
“寅心公主……”宁沁高声嚷嚷着举着个雕花的红漆木盒子跑进来,里头是好些稀奇好玩儿的玩意儿,都是宁漓从南朝那边儿搜罗过来给她的。
这会子宁漓跟宁忠去一位将军家里谈论南朝和废水的事,没人跟她扯规矩,她正好来找寅心公主。
“哦……我……我在呢……”寅心公主晃神儿间手忙脚乱地抽开屉子,把那小玉茎瓶塞了进去,忙忙地起身来迎宁沁。
“你干什么呀?难不成上回的事真吓到你了,瞧你紧张兮兮的……呵呵……”宁沁抬腿进来,见寅心公主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候着,不觉咧嘴笑了。
寅心公主回她一笑,默默地坐了,听着宁沁跪在椅子上给她讲盒子里一件件小东西怎么玩儿,欢天喜地的样子真叫她羡慕。
她若是有一个像宁漓那样的哥哥,断然不会叫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她在宁国府中每次瞧着宁漓对宁沁的宠爱,都会忍不住憧憬,可那只是泡影,永远也变不成真实。
猛地想起春华的事,寅心公主开口道:“大小姐,我想着春华是我的常侍,这么多年习惯了有她在我身旁,你看,罚也罚了,能不能放她出来?”
宁沁歪起头看她,眨巴着大眼睛忍不住笑起来:“你瞧瞧,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寻个错儿挫挫她的锐气,如今也有几天了,你想她回来便叫放了就是了,这也问我,未免太过了吧。”
寅心公主闻言欣喜,连忙找了碧桃来:“你去到柴房里叫春华过来,就说是大小姐允了的,快去!”
碧桃应了,俯身趋着身子出去了,一路小跑把春华找了来。寅心见她形容不堪,又当着宁沁的面不好说事,便叫她先下去洗漱了再来。
宁沁见了,挑了两样几好玩儿的小东西搁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你们说话,我去找袖儿和香儿去,回头你再有什么想要的,便来找我,我叫哥哥弄来咱们一块儿玩儿。”说完嘻嘻一笑,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寅心公主笑着看了许久,及至春华过来见了一阵狐疑:“公主莫忘了自己来宁国府可不是来陪着那疯丫头玩的,这些个小玩意儿我若送到了皇后娘娘那里,你猜皇后娘娘该怎么着呢?”
春华冷笑着盯着寅心公主不快的神情,挥手扫下桌子上的玩意儿和小点心,抬脚便噼里啪啦地踩坏了。
寅心公主心里疼惜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上带着愠气别过脸去,没好气地说:“现下你已出来了,也写个信儿跟皇后娘娘说了吧,省的她对宁国府不放心。”
春华知道,她这话是不满意她在皇后面前告她的状呢,轻轻一笑,道:“此事也不急,倒是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了,要是一个月你还没有动静,恐怕宁国府就没有什么寅心公主了。你知道的,皇后身边不会留没用的人,更不会留可能背叛她的人。”
“你说的轻巧,如今雪颜回来了,宁将军又怎么可能来梨正园?一个月就要听见喜信儿,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寅心公主恼道。
“哼~”春华斜睨她一眼,冷哼道:“这话别跟我说,不满意了跟皇后娘娘跟前儿说去,你要是压根儿没那个本事,不如就自己请卸了,自有有本事的人来代你。”
寅心公主轻兴,她当然知道春华的手段,若是宁国府落入她的手中,只怕明日就已毁于一旦了,岂会像她这般?她倒是盼着宁沁对春华用毒呢,这样一来,她便没那么多困扰了。
“我予你指一条明路,你若搞不定宁将军,那小将军也不错,就看你的表现了,皇后娘娘可等着我回话呢。”春华瞧着她坐到窗前的妆柜旁,一副踟蹰不定地样子,转身走了。
宁漓回来的时候,春华正在转廊那里候着,上前一躬身,神色慌张地道:“大小姐在梨正园同寅心公主争玩意儿呢,说是公子给买的,不依不饶呢,怎么劝也劝不开,公子你快去看看吧。”
宁漓虽不喜欢春华,但瞧着她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话也说得像真的,便急匆匆地往梨正园赶去。才一到梨正园,就被后头紧跟着的春华射了暗箭,送到了寅心公主的房间里。
“你看着办吧,我是念在咱们的情分上帮你一回,你若再让皇后娘娘失望了,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春华撂下话,自掩上门出去了。
眼前的宁漓眉清目秀,面颊潮红,寅心公主看着他睡在那里呼吸急促,眉头皱紧,心中浮起一阵微凉,闭上眼睛倾身过去替他解了外面的大氅。
寅心公主取了玉茎瓶来,犹豫了许久,终是咬牙一仰脖儿喝了下去,自己也解了外袍……
床幔轻解,下了帐勾,一连的七彩流苏绦穗微微摆动,若一池春水淹没了世界,放一床轻梦忘记解不开的愁容。
帐内春宵帐外春峭,云雨巫山共赴,却是悲情一对堪怜人,错解爱情环带,惹那人误中情毒,借人生子荒谬事,只为的奸人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