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山脚下，镇上人声鼎沸，喧哗不已。
一男子骑着马，从喧哗的街道中呼啸而过，马背上绑有一女子，袒胸露背，挣扎尖叫不已。路旁的行人，道路两边楼上的客观都纷纷停下，玩味地看着街上这怪异的一景。那男子骑着马跑到了路的尽头，又掉头往回跑，作秀般，哈哈大笑，只有那可怜女子呼天抢地，满口求饶。
正当此时，男子骑着的马忽然长啸一声，仰翻在地，马上的男子和被绑的女人纷纷摔了下来。
马脚被一块尖利的石头砸中。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谁！谁啊！”被摔在地上的男人回过神来，望向拥挤的人群，怒色冲冲，大喊道。
只见从天而降一少年，脱下外衣，迅速裹在被绑的女子身上。倒地的男子还没看清，就被少年挑逗般狠狠砸了一拳在眼上。
“啊！”
男子本能用手捂住左眼，这下看清了眼前此人，脸色突变。
少年的声音缓缓而至：“打你眼睛，是因为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只打一只，是因为得让你记住我这张脸。”
男子慌忙求饶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少年调皮的对男子眨了眨眼睛，这双皎洁的内双凤眼，黑眸深邃，睫毛纤长，酷有几分女子的纤细之美，却不乏男子的神气：“看你认错态度还不错，陪我玩玩，怎么样？”
未等男子反应过来，少年沉下脸，猛然将男子举起扔到上马，用粗绳将其绑在马背上，头对准马屁股，道：“记得回来告诉我，马屎好不好吃。”
少年说完，拿起缰绳向马身猛抽一阵，马儿失惊跃起，往石路尽头奔去，喧哗的长道上，男子的惊呼声响彻四周。
待那人跟马消失在视野中后，少年回过头看了看地上被羞辱的女子。她头发凌乱，面上胭脂已被眼泪冲出两道明显的痕迹，模样既可怜又有几分可笑。
“以后说话小心点，既然是，就要有待客之道。”
少年说完，收回望向地上女子的目光，转身拨开人群，悄然离去。
女子还在一旁瑟瑟发抖，匆匆用少年的衣服包紧自己，他方才犹若星光澄澈的眼睛，还依稀在目，光粒冷箭般，一颗颗刺在心头。
“那人是谁呀？”周围的人群看着少年傲慢的背影，口耳私语着。
“他你都不知道？他可是珏山掌门子予诺的独子，夏兰姑娘的掌上明珠！”
“夏兰？不是二十年前画南楼的名妓嘛？”
“所以，因为他娘，他才会可怜呀……”
“……”
……
珏山剑派，掌门房内，是冗长的沉默。
掌门子予诺躺在床上，脸上是强忍的怒气和疲惫，眼睛有些艰难的闭着。妻子夏兰坐在床头，为其轻轻擦拭脸部。
子义跪在床前，深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义儿。”夏兰轻声唤道：“跪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子义丝纹不动。
房间内烛光微微颤抖，子予诺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爹是被我气病的，爹不醒来，我就不起。”子义低着头，道。
“那你为何还要整日在外惹是生非，不安心呆在家里读书练武？”夏兰起身走到子义身前，叹了口气道：“上次惹恼了七爷，好在有你爹撑腰，这次倒好，把人家弟弟好生羞辱了一顿，你爹不被你气坏身子才怪。”
“是他欺人太甚，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他还算男人吗？”
“不过是个卑贱的，你有何必呢？”
子义短暂沉默，忽然仰起头，目光干干净净的看着母亲，道：“就算是，也是有尊严的，娘难道不是这样教导义儿的吗？”
“……”
夏兰闻声愣住，子义收回望向母亲的目光，烛光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夜，寂静深了。
夏兰看着始终一动不动跪在床前的儿子，想着他的纯真和倔强，胸中不免泛起一丝苦痛来。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枝头，透过木窗，照亮了古色古香的房间。
子义的头倚在旁边的木桌上，眼睛在阳光的挑逗下，淡淡睁开了。
一双漆黑美丽的眸子，隔着淡黄色的阳光，如出浴般脱落出来。
房内，已空无一人。
子义揉揉眼睛，慌忙起身，一边揉着酸疼的脖子，一边向房外走去。
走过庭院，对面迎来一白衣弟子，子义上前将其拦住，开口便问道：“我爹在哪？”
“掌门在大厅。”
子义听完，转身向大厅的方向走去。
……
“爹！”
子义将大厅房门推开，厅内熟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畜生！谁允许你进来的！”子予诺坐在大厅正北的掌门之座上，厉声喝到。
子义这才看清厅内还坐着自己的老师华萧，看来正在商讨要事，倔强的脸上满是“无知者无罪”的表情，口气倔强道：“孩儿来给父亲大人请罪。”
子予诺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他看了看站在门前一脸痞气，胸无大志的儿子，道：“请罪为何不跪下？”
“我昨天都跪了一天了。”子义喊道，语气中带些委屈和不满。
“我没看见，就是没有。”子予诺起身，走到儿子子义身前，打量着刚刚年满十八岁的他道：“有些事情，若是没人看见，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才不要听你的这些鬼道理。”子义别过头去，小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
“好了义儿，你就别惹你爹生气了。”站在一旁子义的老师华萧说话了，他走近子义，在他耳旁低语道：“别回头再把你爹惹病了，就等着看你娘伤心吧。”
子义听完华萧一番话，想起娘昨夜为自己闯祸一事伤心的模样，口气顿时降下来，“爹，孩儿知错了。”
“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还需要华先生再告诉你一遍吗？”
“不用了。”
“那还不做你该做的事去？”
“是。”子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大厅。
“真是顽劣之徒！”看着子义离开的背影，子予诺不禁骂道。
“掌门息怒，义儿虽心性浮躁，但心底还是善良的。”
“那不是善良，那是无知。”
华萧闻声笑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既能让义儿成长，又能解了掌门心中的结。”
“噢？”子予诺的脸上掠过一丝欣喜，他看着足智多谋的华萧，安静地等待着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掌门假装重病，以救人为由，让义儿前往楚咫寻找念石。”
“不行。”子予诺当场驳回，道：“义儿年纪太小，担不起这么大的风险。”
“没有危险，是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成长的。”
子予诺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若让义儿独自前往楚咫寻找念石，必会成为锻炼他的大好机会，但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顽固不化，甚至带着流氓痞气，但他悟性极高，若能好好栽培，定将是江湖中又一强者。而自己已经寻找了念石整整二十年，恐怕已不能再拖下去，必须极快找出念石。双双矛盾中，子予诺游离不定。
“你怎敢肯定，义儿就能找到念石？”这时，子予诺停下不安的脚步，问道。
“义儿的资质，我这个做老师的自然清楚，他若是坚定了目标，便一定会达到。”华萧满脸自信道：“他只要有这个决心，就有这个能力。”
子予诺再次陷入艰难的抉择中。
“掌门。”华萧再子予诺耳旁语气凝重道：“若说义儿的成长能等，这念石，可不能再等了……”
子予诺的脚步，缓缓沉重起来，大厅里光线时明时暗，华萧的沉默，将他的内心纠结声衬托得格外响亮，仿佛每一个思考，都能清晰进入华萧耳中。
“好。”仿佛经过了数年艰难的抉择般，子予诺低沉开口道：“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