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了。
齐福客栈外，一行人持着一名女子悄声走过。
“呜呜……”
女子挣扎着，嘴被死死蒙住，面色惨白，仿佛要断气了般，当头的男人手中拿着大刀，对身后持住女子的一行人轻声道，两只眼眸滚动着，细察着四下的动静，低声道：“快，快点，把她送到醉仙楼，快。”
“是。”
一长条黑影在静谧的深巷中挪动着，圆月高悬在苍穹，底下，是一条漆黑的暗流，女子明媚的双眸，映出一幕悲戚的星光。
高楼上，一个妖娆的笑容，隔窗而生。
沈天白握着冷剑，站在窗前，轻轻唤了一声：“希儿。”
肖希儿看着窗底下被持的女子，双眸似有深思，而沈天白的黑眉，已渐渐深锁：“他们把她带走了。”
肖希儿回过头，把目光投向沈天白，眼神中是戏谑之意，道：“想救吗？”
“救。”沈天白说完，打开窗，一个白影，晃了出去。
“砰！”
一道剑光肆掠而过。
雷霆乍惊，绵延的月光被切断，汩汩的剑意从伤口流出来。
沈天白将欲坠的女子扶起，结实的怀中，女子清丽的面容苏醒了过来。
“什么人！”当首持大刀的男人看着身后倒下的兄弟，对沈天白喝道。
“绝尘宫，沈天白。”沈天白将沸腾的离天骤然挥到男人眼前，风声鹤立，寒光夺目，“拦我者，死。”
男人顿时吓得面容失色，大刀猝然落地，仓皇而逃。
“你……”
女子低下眉目，双颊绯红，从沈天白的怀中退了出来。
深巷中，又恢复了夜中入髓的幽静。
“他怎么了？”肖希儿一身长裙，清高的身影在月色下踏过来，沈天白将离天收回剑鞘，转过身，来到希儿身后。
女子被肖希儿冷艳的气质惊住，急忙恢复了常态，欠欠身子行了礼，柔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陶思音，感激不尽。”
“陶思音……”肖希儿闻声笑了笑，缓缓上前道：“你是楚咫名商的陶义鸣的私女，陶思音？”
女子眼中泛起惊讶和不解：“我是爹的私女，你怎么会知道？”
肖希儿的个子高出陶思音半个头，她用食指挑起思音的下巴，看着她动人的小脸，道：“若是不知道，就不会救你了。”
“你……”
“想不想跟爹爹团聚？”
“……”
“你若说想，我便带你去；若是不想，我便放你走；若是不说话，我便掐死你。”
陶思音瘦弱的身子猛然怔住：“想……”
“好。”肖希儿松开陶思音，对身后的沈天白道：“带她回客栈，把丫头叫醒，让她过来。”
※※※
“陶义鸣是楚咫第一富商，而陶家自兴盛以来已有近五十年，是楚咫资深最深的名门之一，二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切跟花色有关的人，他也不会不知道。”
肖希儿坐在桌前，缓缓而道：“明天带陶思音去陶家。”
沈天白道：“你想利用他女儿陶思音，逼出跟花色有关的线索”
肖希儿转过头看着沈天白，道：“没错，不可取吗？”
沈天白沉默几许，道：“此事有些冒险。”
这时，房门被推来了，宋楚楚和陶思音的身影显现开来。
“楚楚，把门关好。”沈天白轻声说完，宋楚楚颔首关了房门，与思音一同来到桌前坐下。
“我确实是陶义鸣的私生女，陶思音。”思音坐下，缓缓道：“我娘曾是醉仙楼名伎，卖艺不**，容貌倾城。十八年前，爹在醉仙楼与娘亲一见钟情，不惜花重金赎下娘亲，可即便如此，因娘身份低贱的缘故还是不能堂堂正正入门，爹便想带她远走。”
说到这里，陶思音稍加停顿，宋楚楚在一旁听得入迷，紧接道：“然后呢？”
陶思音继续道：“爹带着娘逃到了墨苑，暂且住了下来，大概过了半年平静的生活，可是，到最后……”
肖希儿冷冷道：“到最后，陶义鸣还是扔下你娘走了，还有，你娘肚子里未出世的你。”
陶思音低着头，沉默不语，进而点了点头，道：“是爷爷所逼，爹若是不从，我和娘亲都会没命。”
沈天白问道：“陶姑娘刚才说，陶义鸣将你娘带到了墨苑，那你现在怎么会在楚咫？”
思音答：“娘亲生下我之后不久，就被陶家派来的人抓走卖到了**，把我带回了楚咫，本是他们是要杀了我的，好在爹爹求情，才保了我一条命。”
肖希儿笑：“陶家人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陶义鸣要是这么轻易就能保你一命，又怎么会扔下你娘不管，连她被陶家人卖进青楼都不顾？”
思音道：“正是爹答应了从此不再与娘见面，才换来了我这条薄命。”
希儿继续问道：“那陶家人愿意认你吗？”
陶思音听完，摇了摇头，细语道：“他们只愿饶我一命，最多赐我姓陶，跟娘一样，他们把我卖到了醉仙楼。”
“真是讽刺。”肖希儿起身，望了望窗外渐白的天际，冷声道：“你也是卖艺不**吗”
屋内的气氛顿时僵下来，沈天白和宋楚楚默默不语，陶思音的眼睛在烛光中湿漉起来，泛起点点波光，她将手放到心口的位置，柔声道：“我陶思音纵然命再卑贱，这辈子，也只跟一个男人。”
“噢？”陶思音的话燃起了肖希儿的兴致，她转过身，看向埋头在烛光中的陶思音，“这个男人，不会也跟你爹扔了你娘一样，把你扔这儿了吧？”
“不会的！”思音忽然激动起来，她仰起头看向肖希儿，声音颤抖。
希儿见此，丝毫不退让，反而逼问道：“那你被人追杀，他怎么连个影子都不露？”
“他……”陶思音咽哽道：“他不知道我出事，他会去醉仙楼找我的。”
肖希儿眼中的光略显怒气，她扫了一眼陶思音一双晶莹剔透的凤眼，把头扭向窗外，低声道：“女人，果真就是贱。”
“希儿。”沈天白将肖希儿轻轻唤住，但却没有了下文。
坐在一旁的楚楚看着沈天白脸上的忌讳，轻声道：“小天哥哥，怎么了？”
沈天白似乎没有听见宋楚楚的声音，猛然起身站在肖希儿身前，将希儿的肩抓住，却被肖希儿挣开。
“你哭了……”希儿耳旁，沈天白低到几乎没有的声音响起。
肖希儿把头向到窗外，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强忍着眼泪，沈天白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宋楚楚和陶思音望向这边的视线。
“楚楚，你带陶姑娘先回房休息，天亮之后，我们去陶家。”沈天白低头深望着希儿，对身后的楚楚道，宋楚楚轻轻应声“噢”，对一旁的陶思音笑笑，道：“陶姑娘，跟我走吧。”
陶思音不语，默默起身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屋内空荡荡只剩肖希儿和沈天白二人。
肖希儿沉默着，沈天白温柔地将她抱入怀中，温柔问道：“怎么了？”
耳旁，沈天白温热的声音滑进来，肖希儿冰冷的身体被他抱着，不动弹，两颗眼睛淡淡的睁开着，没有回答。
沈天白把头倚在肖希儿黑色长发上，脸色有些惆怅：“希儿，别这样好吗？”
肖希儿推开了沈天白，声音冷漠：“出去。”
“希儿……”
“出去。”
“……”
沈天白理了理散乱在希儿鬓角的发丝，指尖温热，眼中是淡淡的落寞，他转过身，寂静向房门走去。
房门外，宋楚楚清瘦的背影，像只受伤的小兽般，仓皇逃开了。
……
“希儿……”
楚楚靠在床上，屋内没有烛光，黑压压一片，她手中握着希儿送给自己的布偶，呢喃的念着，眼泪簌簌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