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骰子停住,竟然是个一点!
也就是说不用往下看了,不管另外两个骰子是几,殷剑都输定了。
看官们唉声叹气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当然,盯着亮晶晶的金子双眼冒光的更有。且不管看官们如何,殷剑却依旧傻乐呵着,好像桌上的钱不是他的钱,输了也无所谓一样。
看官们开始散开了去。但仍然有几个人盯着青瓷海碗内。
却见第二个骰子停住,六点。
第三个骰子兀自在青瓷海碗内不规则的蹦着,叮的一声磕在那枚只有一点的骰子上,两个骰子这才止住。
于是这几个赌徒便看到这这辈子最诡异的一幕,他们面面相窥,又都揉揉眼睛,复又再次看向青瓷海碗内的三颗骰子,仿佛这三颗不是骰子,而是极品夜明珠一般。
“怎么可能?”
“三个六?!”
“至尊宝!”
“他竟然掷出了豹子!”
“……”
原来那第三颗骰子磕碰了一下那一点的骰子,将之再次旋转起来,这一碰之下竟然将原本一点的骰子变成了六点。
三个六——至尊宝!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殷剑挠挠头,咧开嘴冲裘紫儿笑了。
裘紫儿也笑了——原来面前这个魂士三段的男人在这一刻竟也是这么帅的,裘紫儿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半道上那一吻来。
庄家显然吃了一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木讷的人竟然掷出了豹子!
他出千了么?没有!
庄家看得非常仔细,他坐庄十多年来什么样的出千手法没见过?这个年轻人不过是随手一丢罢了。
那么就是他的运气好到家了!
庄家很利索的推过来一摞金票,都是裘紫儿刚才输掉的钱,不多不少,刚好五百金。庄家之所以利索,是因为他知道若是一个运气极好的人到了赌场,少不了要多玩两把,庄家有信心把这钱再赢回来。
“敢问这位大侠,还继续吗?”庄家盯着殷剑道。
殷剑还未开口,一众赌徒已经替他喊起了口号:“继续、继续……”
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的赌徒又再一次围了上来,甚至比刚才更多,简直要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了。
看官们之所以揶揄殷剑,是因为看热闹的人永远不显事大,就好比在大街上有人打架,看热闹的永远比劝架的多得多,甚至若有人劝架,看热闹的还会觉得扫了他们的兴致。这便是某地千古不变的定律了。
“看来我只有听大家的了。”殷剑似乎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而苦着脸说道。
盏茶功夫过去,殷剑面前已经堆起一堆钱票、金银。
只不过才又赌了三把而已。
但他却连掷三把豹子。
庄家现在已经招架不住,知道遇见了行家,趁着下手清点输给殷剑赌资的档口,他道声稍候便快速往后院去了。
……
陆行风正闭着眼站在院子里池塘边。手里捏着一支细长竹竿,轻吸一口气,双眼猛然睁开,捏着竹竿在水面之上飞快划拉起来。只见那竹竿状若游龙,在水面上左右翻飞,激起无数银白色的水珠来。
眨眼,陆行风猛然收手。
水面上竟然诡异的出现一个苍劲的“武”字。但很快,水面又恢复平静。
能趁着水波划痕尚未消失而结成一字,这就需要极快的速度、极巧的手法才能一瞬间完成。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高手。
陆行风本来是要捏着竹竿继续写的,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看见陆有为慌慌张张跑过来了。
陆有为本应该在离剑宗下属的赌坊里坐镇的。
所以陆行风搁下竹竿,等待着陆有为或非常好或非常坏的消息。
“二公子,二公子,大事不好了。”陆有为尚未奔到,就已经大呼起来,这口气怎么听来都不像是好消息。
陆行风皱皱眉头道:“说。”
“场子里来了一位高手。”陆有为小声道。
陆行风没有说话,等待着陆有为的下文。
“这个人连掷了四把豹子,我们已经赔进去……八千金了。”陆有为越说声音越低。
“什么?你确定他没有出千?”陆行风眉毛一挑,显然吃了一惊。
“小的眼拙,在我看来他没有。”陆有为老老实实回答。
“请到贵宾室。”陆行风丢下一句话,径自去了。
陆有为这才像是吃下定心丸,也快步往前院赌坊走去。
离剑宗掌门陆虎有三位公子,老大陆行雷,老二陆行风,老三陆行傲。这三个人个个天赋异禀,老大陆行雷一心钻研制器,是宗门中几位赫赫有名的制器师之一;老三陆行傲嗜武,年纪轻轻就已经魂尊七段;而在陆家人眼里,只有老二陆行风是合适的未来家族继承人,因为他不但制器造一流功夫俊俏,就连赌技都在陆家数得着,离剑宗麾下的生意大多由他经营。不但如此,陆行风更广交豪杰,为人处事皆大家风范。
前院赌坊,一众人早等得不耐。有好事者开始起哄:“庄家不会是卷着钱跑路了吧?”
“我看大概是请高人去了。”
“哈哈,还能请什么高人,南通城里谁人不知陆有为这个庄家?”
“就是,还能请出什么来?”
黑瘦男子,也就是陆有为终于回来。
只见他黑瘦的脸上因为运动过多而透着红光,他擦擦汗对殷剑道:“我家主人贵宾室有请大侠。”
殷剑淡然一笑,欣然前往。裘紫儿则卷起桌上的钱币金银也跟了上去,这时候,她俨然已经成了殷剑下手似地。
贵宾室。
只有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正悠然的品着茶水。
陆有为引着索灵二人进来。年轻公子起身,淡淡的笑道:“区区陆行风,想必这位就是连掷四把豹子的高人了。”
“在下殷剑,不过运气好而已了。”
说着,二人皆是神魂一探,各自心中有了数。
陆行风道:“道友竟也喜欢世俗的玩意?有没有兴趣陪我玩两把?”
殷剑道:“既然来了,当然是要赌的。”
“好。”
陆行风说罢看了一眼陆有为。陆有为转身出去,少顷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盒子。将盒子放在桌上,他退到门口垂手而立,规矩的候着。
陆行风伸出一只手,一只修饰得干干净净的手,这只手优雅的打开盒子。
盒子里一只碗,碗里三枚骰子。
“碗,是神垕镇钧瓷。”陆行风道。
殷剑并不懂瓷器,但他看那碗上湖光山色、云霞雾霭、人兽花鸟虫鱼栩栩如生。便道:“是个好碗。”
“骰子,是王城天工斋师傅所制。”陆行风又道。
三枚骰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碧光。
殷剑这下知道,天工斋是王城极有名的玩饰店,那里专门根据王侯贵族们的要求制作各种巧夺天工的饰品玩物,当然,价钱自是贵得如同他们的技巧。
“好骰子。”殷剑道。
陆行风拿起了骰子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挑剔一些。赌具若是太粗糙,便没了玩的兴致。道友知道,其实赌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自然。”殷剑淡淡道。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赌具很公平,做不了假。”陆行风道。
殷剑点点头并不答话,只静静看着陆行风拿骰子的那只手。陆行风这时候也不说话了,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小伙子有些捉摸不透。
过了一会,陆行风又道:“赌具虽然做不了假,但是人却可以。”
说罢紧紧盯着殷剑。似要用这目光看穿殷剑。
殷剑依旧面不改色,平静的道:“在下生平最讨厌两种人。”
“哦?哪两种?”陆行风饶有兴致。
“仗势欺人的人。”殷剑道。
“那么第二种呢?”陆行风道。
“弄虚作假的人。”殷剑道。
“很好,与陆某不谋而合。”陆行风说着,用手攥住骰子,在手里一揉,随手丢进碗里。“比如这样。”
骰子在碗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少顷,尘埃落定。
三个六,豹子。
殷剑不说话。
陆行风接着说:“这一手叫做揉。”
紧接着,陆行风从碗里拿起骰子换着手法连掷三把,把把三个六,把把豹子。
“世上出千的技法,无外乎搓、揉、掐、旋,再厉害的出千高手也不可能逃过这四种手法。”陆行风掷完骰子,再次看向殷剑。
殷剑依旧不说话。
陆行风又道:“所以,陆家每一个赌坊的庄家,每一次掷骰子,都是这样掷。”说着他再一次抄起骰子,四个指头夹住,直直掉落下去。
两个六,一个四。
“陆某从十一岁开始掷骰子,至今到此已经掷了二百八十万七千四百五十二次。但若不用手法,陆某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殷剑终于开口了:“十岁已经晚了。十岁孩童的手已经不算稚嫩,细微差别的感应已经有些生疏了。”
陆行风惊讶道:“哦?原来如此,不知道友几岁开始……”
殷剑面无表情:“二岁半。”
陆行风沉默,过了一会才道:“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不会出千的。”
“哦?为什么?”殷剑微笑道。
“因为我相信你。”陆行风抬头笑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笑得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亲切。
“那么我们这一把赌多少?”陆行风道。
殷剑道:“你难道还要和我赌么?”
陆行风道:“倘若亮剑的勇气都没有,那我就不配是离剑宗的人了。”
殷剑道:“好!八千金!”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裘紫儿,裘紫儿走过来,将一摞钱票放在桌上。
“你好像只有这么多。”陆行风提醒道。
“钱乃身外物,只要我们高兴就好。”殷剑道。
“爽快。我喜欢!有为,你去准备。”陆行风抬头对立在门口的陆有为道。
陆有为马上离去,再次回来,多了一叠钱票。
“远来是客,请。”陆行风道。
“二公子!……”陆有为大惊失色,欲言又止。要知道二人这种赌法,是没有庄家一说的,谁先掷,谁便抢得先机,若是同点,那就是先掷者胜,这是每一个赌徒都知道的道理。
“狗奴才,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陆行风眉头皱起,冷冷的喝道。
陆有为只好闭嘴,心里却是急得要命。
殷剑拿起了骰子,摊着手掂量几下。骰子入手冰凉,重量均衡,的确是一副极好的赌具。依旧是随手往碗里一丢,叮铃铃,骰子在碗内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屋子里四个人皆盯住骰子。
骰子不规律的跳动起来,但殷剑与陆行风却好像根本不关心这个,而是相互对视着微笑起来。
ps:不管是谁出于好心还是怜悯点了投票,好吧,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