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起我的项目,我便想起了马辰的母亲。也真够她老人家受的,在这个年纪得了癌症,也只能求老佛爷保佑了。在现代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治疗方法下,就是年轻人都得掉层皮。不过即便是希望渺茫,做儿女的也会尽全力找大夫治疗。乌鸦反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马辰家里一直就是做些小买卖,也不算富裕,那年车祸后家中积蓄尽被抽干不说,肇事者到现在都没抓到,搞得马辰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所幸马辰这些年混得不错,将债务也偿还得差不多。
可惜他却因为王潮和姚溪的问题被无端要挟了一把。想想姚局这个人也真是既古怪又可恨,竟然用马辰赖以生存和医治母亲的命根子要挟他去撮合王潮姚溪,也不知他是爱女心切还是霸道惯了,婚姻大事也是可以强扭的?强扭就罢了,还要用这种伤天害理的办法?
马辰母子真是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啊!
我买了些水果,又买了些熟食。拦了辆车,说了一个偏僻的地名,所幸出租车司机知道。话说出租车司机好像什么地方都知道,出租车师傅大概是最了解我们这个城市的人了吧。
由于是个三十多的女司机,我便坐在了后排。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此次见面应该寒暄些什么。
窗外的场景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旧平房。在一个村口司机停了车,我看了看计价器上的示数,心里抽痛了一下。
下车后我想买辆车的想法又加重了几分。
沿着一条还算宽的土道走到了一个大院门口,门上贴着新的福字,两边也贴上了对联。虽然对联对仗不算工整,但是过年的氛围倒是很足。站在院子外,可以听见院内女人的聊天声。
“马叔在吗?”我拎着东西站在门口,由于事先很冒昧地没打招呼,现在也只能站在门口问这一句了。
“丫头,出去看看是谁。”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传了出来。
“哎,”稍年轻一些的声音随后传了出来,不过多久,一位身材匀称面貌普通的女子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面露思索,应该在回想我是谁吧。最近一次来这里应该是几年前了吧,也难难怪她认不出我。
“马姐,我是马辰朋友,高中同学。”
马悦菲又想了一会,然后一副恍然的表情,“啊,赵风是吧,听马辰说你从东北回来了。快快,屋里坐吧,外面风大。”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水果熟食递给马辰姐姐,“快过年了,过来看看阿姨。”
马悦菲往回推,“这怎么行,过来看看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
我忙按住马悦菲的手,“我和马辰朋友一场,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看阿姨,这次也就是买些吃的东西,过年当零食吃的。”
马悦菲也就收下了。毕竟都知道推来推去只是过场罢了,倒是马悦菲这样直接收下更和我胃口。
马辰的母亲也在这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却一下就认出了我,“呦,孩子,你咋过来了,我还寻思是谁呢!快快屋里坐。”
我打量了一下阿姨,比之前些年双鬓华发多了许多。倒是精气神还可以,或许还没太严重吧。我坐在了床边,打量着屋子。虽然外面看去只是农村普通的平房,但是屋内的设施倒也与市里无二了。冰箱彩电微波炉这些家电倒也是很齐全,只是这种农村的平房看起来终究不太景气。
“前几天就听马辰说你从东北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会专门上这里来一趟。”
我歉然道“就是突然想过来看看阿姨,也不知道家里电话也不像打扰马辰上班,就自己打车过来了。倒是我有些唐突了。”
“嗨,这有啥唐突的。把这就当自己家,啥时候想来就过来。”阿姨依旧很热情。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观察这栋老房子,“前几天还听马辰说想让你们搬到市区去,阿姨咋不同意呢?那里生活环境不是更好些吗?”我接过马悦菲端过来的热水,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对着阿姨问道。
“嗨,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也不乐意去折腾。再说这么多年邻居街坊都这么熟了,冷不丁搬到市里去,四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没啥意思。而且这村里面也都是回族人,大家也都合得来。况且你叔叔从小就住在这屋子里,有感情了也不太舍得搬。”
我点了点头,在这里也好,最起码邻居间的关系要比城市里透过猫眼看人的关系强了太多。在这里静养倒是对身体有好处,换新环境后病人还需要适应,加重病情就得不偿失了。
“丫头,你去二叔家把你爸接回来吧,说赵风来咱家了。我和赵风说会话。”阿姨对着外间的马悦菲说道。
马悦菲点头出了门。
阿姨眼睛一直随着马悦菲,直到马悦菲出了大门,然后从钱包中摸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我的面前,“孩子,这是你给马辰的那张银行卡,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这钱我们不能要。你就要结婚了,这钱可得用在刀刃上,要是因为这十万块钱在婚事上出了什么马虎的地方可了不得。”
“没事儿,阿姨。这钱我女朋友也不知道,再说就是知道了也会支持我的。”我真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让马辰减轻一些负担,“而且,您的病比我结婚这种小事重要多了。”
“你这孩子,这还没结婚呢就琢磨藏钱。阿姨也是过来人,你这样让你对象知道了人家顾念肯定不乐意,谁家媳妇愿意让老公为别人家花钱呢,何况是本应该用在婚礼上的钱。”
“阿姨,纪萱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支持我的。一方面我很想阿姨能这病能被治好,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想让马辰减轻一些压力,这么多年那么多负担都担在他肩上,我看着难受,做兄弟的我理应帮帮他。”我真诚地说。
阿姨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可是随即目光就黯淡了下去,语气低落地说,“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得了这病,阿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年可活,何必让你们费神费钱的还没多大作用。”
我张嘴想劝阿姨不要这么悲观,却被阿姨挥手止住了。
“阿姨的身体自己清楚,虽然得了癌症,但是活个三五年倒还没啥问题。孩子,你是读了博士有高学问的人,大夫说我是肝癌中晚期,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凉了半截,竟是肝癌。肝癌在我国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不仅是肝癌,其实癌症至今仍旧是医学界一大难题。到了现在,不仅是医学院校,就连我们这种理工大学也有很多研究癌症的项目。这足以说明了癌症的难以克服。
“其实你们也不用同情我或怎么样,我这阵子也想开了,不管能活多久,我都要开开心心的。诊断书下来后我确实痛苦了好一阵子,毕竟谁都不想死。但是再想想也就释然了,与其抱怨剩余的时间短暂,倒不如好好地活这几年,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嘴上说释然了,可是说着说着阿姨的眼圈就红了起来,“其实我活这么多年也知足了。只是放心不下马辰,这孩子从小就要强,没考上重点大学之后也不肯在二流大学留着,说是浪费时间浪费钱,执意出去打工。刚有些成就,就出了个车祸。我和你叔叔四处借钱也没借来多少,还好后来有个天仙似的女孩跑到咱家说她是马辰的一个朋友,拿出六十多万的救命钱,可算解了燃眉之急。马辰这孩子好了之后就玩命工作,日子也渐渐好转了些。这阵子我正在族里面给他找个般配的丫头准备让他们把婚结了,谁知道我又查出这么个病。这孩子也怪,知道后婚也不结了,就说先要筹钱把我治好喽再说。”
阿姨擦了擦眼角,“你说我这病要是能治好也行,可这病多半也是治不好,顶多让我躺在病床上多活上几年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在心里感叹。马辰很孝顺这点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竟孝顺至此,竟然把婚事活生生的推了。
又想起了方才阿姨提到的“仙女似的”女孩,忙问道,“阿姨,刚才你提到的女孩是谁啊?”
阿姨情绪缓和了一些,听我说完之后拍了一下大腿,“哎呀,这事儿除了我和你叔叔谁都不知道。我这一激动多嘴了,那丫头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跟别人提她,还说什么时候觉得我们偿还得起她再来要钱。我和你叔叔当时左拼右凑也凑不够医药费,只好拿了那不知名丫头的钱。那丫头也没留联系方式,也没说自己叫什么,我和你叔暗地里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结果来。”
我的注意力也从阿姨的病转到了神秘女孩身上,会是谁呢?我和马辰高中开始就是同学,可却没有与之相符的女孩。
可巧这时一个粗狂的男声传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听说马辰朋友过来了?”
帘子被揭开,一个跟马辰有六七分相像的约莫五六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我忙起身,“叔叔。”
“赵风是吧,总听马辰提你,每次你来我都有事,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和马辰关系莫逆,但是我却并不经常去他家里,或许跟他家比较远有一些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