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护士刚走我和大宝贝就陷入了激烈的搏斗之中，包括唇枪舌剑和动手动脚。

“你大爷的，你掐我腿干嘛啊”，我抚摸着自己刚才被他掐的生疼的大腿。

“你他娘的还故意按我伤口呢”，大宝贝在那反驳道。

“谁，谁故意的，我这不是听从韩护士的指令吗”，我笑着说道。

“再给我提韩护士啊，你个新兵蛋子，韩护士来帮我处理伤口，你来这扯卵蛋呢？”，大宝贝在那说道。

“我这不是关心受伤老兵吗，顺便再夸赞一下你昨晚的丰功伟绩吗”

“老子那是为国负伤，就算是从山坡上滚下来那也是为了国家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大宝贝在那露出一个半包扎的脸，在那指着地上说道，“老子打台儿庄的时候你这小子毛还没长全呢”。

“周连长英勇无敌，但是这古之有训，温柔乡英雄冢啊，周连长好自为之啊”，我用京剧的语调唱着。

“你们两个他娘的干啥呢，唱戏呢，在那叽里呱啦的，能不能消停会”，连长是一个热爱自己家乡戏的家伙，极其讨厌我在他身边卖弄这京戏。

“就是唱戏呢，格老子的”大宝贝转头说道。

“哎呦，乖乖，你们俩还会唱戏呢，刚才唱的是啥玩意”，伙夫也来这凑起了热闹。“霸王别小鸡”，大宝贝不耐烦地冲着伙夫说道。

“好了，好了，别他娘的废话了，再废话他娘的把鬼子招来了”，“鬼子来了”，这已经是我今天从连长口中第十次听到这样的话。

“愣着干嘛啊，霸王还没别玩小鸡吗，过来，全体集合，清点人数”，连长在那喊道。

“一，二 三……十八”，还是十八个人根本就不用什么清点人数，但是连长就喜欢这样。

“好，很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弟兄们我们就要进入野人山了，不过大家不要害怕，这野人山虽然有什么毒蛇猛兽，豺狼虎豹，但是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当兵的，我们有枪，有枪还怕什么呢，一枪下去，那些个才狼虎豹什么的还不都成了一具尸体，烧起个火，再把伙夫的大铁锅架上，这可是上好的山珍美味啊，吃完大补啊，说不定你吃之前每天能走个四五十里，吃完之后这一天起码得走七八十里，五六日的功夫，不就走出这片野人山了吗”

“这好啊，那我这锅就能派上用场了，就不用吃那些什么难吃的压缩饼干了啊，再说我这锅再不用他就该抗议了”，伙夫在那说道。

“用了能咋样，你个假厨子，山珍海味都能让你做成豆腐渣滓”。大宝贝总是这样爱接伙夫的话茬。

连长在那自说自笑的激励着我们，或许应该是在骗我们更合适些，我知道他在用美好的想象去描绘那残酷的现实，但是这个现实我们必须去面对，并且我们还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他再一次骗了我们，将我们带入了唯一一个还有生存几率的道路。

“哎，窟窿，你和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负责开路，伙夫和韩护士走中间，徐文员和我们的大宝贝周副连长殿后啊”。

“为什么我要在前面开路”

“胡几把吊扯，走后面等着挨狗日的枪子呢”

“不行，我要走中间保护韩护士”

“我要和窟窿再一起，我还带着他的食物呢”

连长这一个未经商议而下的决定，得到了来自天南海北的质疑，几乎得到了我们所有人的反对，我不想走在前面开路，因为我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在专门为我这个排头兵准备，况且我还承若过，伙夫帮我带食物，我保证不让他那个老胳膊老腿掉队。而要让徐文员离开韩护士那他则是会万万不同意，但是我觉得最糟糕的一个决定就是让大宝贝去负责殿后，不仅他大宝贝自己不同意，说实话我们也把自己的屁股交给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逃兵。

“叽叽歪歪的，你们是一群娘们啊，这是军令，你以为是菜场买菜啊，讨价还价的”，连长在那义正言辞的说道。

“韩护士，连长说娘们，没有贬义的啊，你不要过意不去啊”，徐文员对着他旁边的韩护士说道。

“没关系，连长英雄气概，我不会介意这一字一句的”，韩护士在那说道。

“各自归位，快快快，再磨磨唧唧的鬼子来了”，第十一遍鬼子来了，我在心里默念道。

我们迅速的整理好自己队伍，两人一排，一条线似的开始向野人山挺进，缅甸的雨季已经到了，闷热与潮湿充斥着整个森林，这里面白天就像一个大蒸笼，把我们热的喘不过气来，黑夜则像一个冰窟窿，冷的我们直打颤。

“罗上等兵，请吧”连长在那边奸笑着说道。

“不，您是连长，你先请啊”，

我们这两个排头兵在那相互谦让着，看谁能迈出这第一步。

“罗上等兵，机会来了可要把握住啊，这进入野人山迈出第一步的机会我可是给你了啊”

“不就是背黑锅嘛，背就背呗，自己违抗军令，还让我替你走这第一步，什么人呢”，我在这轻声默念道。

我迈开了第一步，我知道在这一步迈开之前，如果我们选择回国，就算战死，不至于算个逃兵，但是这一步迈出去之后，就是违抗军令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一直错下去，我乞求师长的遗体会安然归国，这样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不至于成为真正的逃兵。

“跟上了，跟上了，我们的大学生士兵，罗窟窿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是迈向生存与光荣的第一步”，连长站在那一块土丘的高处，向后面的士兵喊话道。

我们翻过了一道山岭，已经是下午四点，但是四点钟在这遮天蔽日的丛林中就已经算是傍晚时分了。

所幸我们并没有遇到鬼子的阻击，我们到了野人山的边缘，这里阴森恐怖，参天的大树，加上那些灌木丛生的杂草，将整个丛林塞得严严实实，容不得我们一个人的空间，人想要在这其中穿梭，必须要自己砍条路出来，否则寸步难行。

我们是幸运的，军部以及先前撤退的兄弟们已经为我们开辟了一条路，一米多宽的道，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这现成的道路，沿着这条野人山里的“轨道”，我们可以快速的追上军部，甚至可能与他们会合，但是殊不知这个看似简单的一条路，却是用无数兄弟友军的鲜血铸就的。

我们继续在这漫无边际的丛林中行军，渐渐的头顶的树叶上有滴滴嗒嗒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重，雨滴穿过我们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我们的头上，起初如黄豆点大小，接着变成铜钱似的一串串的往下落，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唯一的一条小道充满了泥泞，踩上去就是一个淹没脚踝的深坑举步维艰，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大量的体力。

“什么鬼天气啊？这么大的雨，这老天爷的水缸不会被孙猴子打翻了吧”？伙夫在那说道。

“这他娘的是孙猴子在天上撒尿呢”，大宝贝虽然和伙夫有点距离，但是他们仍能前呼后应。

这样的行军太耗体力，况且已经到了晚上，连长不得不下令停止行军，大雨如注，加上夜里温度骤降，我们开始由白天的讨厌湿热，变成现在的讨厌阴冷。

“快，快，找树下避雨，用芭蕉叶子挡一下，这雨估计得好一阵子”，徐文员似乎在和韩护士说话。

我们停止了行军，转而开始建造自己的“狗窝”，我们不求什么温暖，只求能够遮点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