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守毕竟官帽低了几等,没有胆子也没有底气直拭夜云风的锋芒,但他不能做,却可以去找能做的人出面。
前些日子许太师就在朝堂上针对过夜云风,后来又有许多传言说亲眼看见许太师怒气冲冲面色难看的从将军府出来,如此一来,许鎏懿和夜云风不合几乎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于是周太守隔天便去太师府喝了一晌午的茶。
当天周太守一出太师府,太师大人就进了宫。
于是夜云风刚练完兵从军营回到将军府,还没等到晚膳上桌,便等来了宫里的传唤。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得了赦令起身,夜云风抬头,冷冽的目光迎上许鎏懿阴翳的视线。
“爱卿,朕听许太师说,有朝中重臣昨日被你上门砸了府邸,还险些被你斩杀了府中嫡嗣,可有此事?”
头顶皇帝喜怒难辨的话音砸下,许鎏懿当先移开了视线,嘴角泛起不怀好意的讽笑。
夜云风混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抱拳一躬身,肃容道:“回陛下,末将不曾做过。”
“哦?”皇帝看向许鎏懿,眼底深沉难辨,语气淡淡:“许太师,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许鎏懿上前一步回话:“陛下,这恐怕不是误会啊,微臣听周大人说得仔细,周大人言明昨日就是夜将军贸然闯入了太守府,打伤了阖府护卫不说,竟差点将周大人膝下嫡子斩于剑下,好在那一剑被拦住了,否则周大人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
说到这里,许鎏懿老脸上满是沉痛和后怕,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一般,直令人瞧着便觉唏嘘,接着又道:“最后这人倒是救回来了,可谁知道夜将军杀人未果恼羞成怒,临走前还将周太守府上的藏宝阁毁了泄愤!可怜周太守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却碍于将军身份,连御前告状都不敢,只能上门来找微臣哭诉啊!”
话落,许鎏懿顿了一顿,继而将目光转向夜云风,语气谴责:“这又杀人又毁财的,也不知周大人究竟犯了何罪,惹得将军亲自上门抄家灭族?”
这话便诛心了。
自古抄家灭族的大罪都只可能是由皇帝亲自定罪的,许鎏懿此言便是在暗示夜云风僭越皇权,藐视皇帝威严了。
整个御书房顿时陷入一片凝固而压抑的气氛,皇帝深晦的目光落在夜云风身上,语气依旧不可捉摸:“将军可有话说?”
夜云风没什么话说,且不说许鎏懿夸大其词的罪行根本与他无关,即便他昨日确实上过周太守的门,剑指过周天铭,砸毁过金玉阁,可他又不是傻子,怎可能就此认罪?
“回陛下,末将昨日确实去过太守府,但也只是去过罢了。”夜云风道,“许太师所说的罪行,贸然拜访末将认了,其他的末将没做过,恕难认罪。”
只是光这一认,许鎏懿说的可是贸然闯入,和拜访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皇帝半晌没开口,许鎏懿动了动嘴还未吐出只言片语,却听夜云风忽然将话锋指向自己:“敢问太师,可有确凿的证据?”
许鎏懿顿了顿,张口就道:“自然,昨日太守府所有人都看见了将军所作所为,那金玉阁的惨状也还保持着现状,一看便知。”
夜云风冷冷一挑眉,不以为意道:“太守府中人的说辞自然都是周太守一个人说了算,因此这人证并不能作数,至于那物证,既然并不能证明昨日伤人杀人的是我,那这毁财的也并不一定就是我。”
“荒谬!”许鎏懿瞪大了眼,义愤填膺地道:“将军怎可如此血口喷人?周大人素来与人为善,又与将军无冤无仇的,他有何理由如此煞费心思地诬陷于将军?”
“理由……”夜云风顿了一顿,语调有些涩然:“周太守那嫡子周天铭与我夫人江氏乃是远方表亲,曾求娶过我夫人,但我夫人最终却嫁给了我。”
言下之意,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出于男子的自尊心,也许是出于爱而不得的恼恨,周家少爷看夜云风是不可能顺眼的,而周太守再与人为善,也必然是会护犊子的嘛。
“这……”许鎏懿倒是全然不清楚这两家还有如此纠葛,当即哑然,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夜云风不认,又没有可用的证据,别说许鎏懿,便是皇帝也没办法就此草率地将一朝大将军定罪,事情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而听说了夜云风一番辩驳之词,得知功亏一篑竟是败在周天铭和江轻摇的渊源这里,周太守大呼逆子气得差点又昏死过去,周天铭则是既恼恨难当,又十分难堪。
恼恨难堪的周少爷被周太守关了禁闭,在府中生了几日的闷气。
这日周天铭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喝酒,亲随一脸兴冲冲地从院外跑了进来,口中是道:“少爷!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本少爷现在哪来的好消息。”周天铭兴致缺缺,一脸郁闷,“整日被关在府中,少爷我都快发霉了。”
“真的是好消息啊!”亲随一脸兴奋,“京中流言四起,说是夜将军恃武行凶,为人冷酷残暴,不仅仗势欺压良臣,还藐视陛下威严!传得十分厉害呢!”
周天铭豁然坐直了身子,瞬间精神抖擞,口中赞道:“好!大好!”
那些市井流言俨然就是当日御书房里对峙之时许鎏懿口中的版本,夜云风一得到消息便心头了然,这必然是许鎏懿的手笔,不做他想。
一旁被告知了一切经过的江轻摇轻抬眼眸,望见夜云风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模样,她咬了咬唇,柔声请求道:“将军,还请将军答应让轻摇前去澄清当日太守府的前因。”
这一切事端都是因她而起,江轻摇不蠢,她知道当时御书房面圣,夜云风之所以只字不提他上门的原因当日她也在太守府,只字不提周天铭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护她的名誉。
毕竟一介有夫之妇孤身一人上门找别的男子叙旧,这种事怎么听都会让人遐想连篇。
而许鎏懿等人想必也是吃准了他不会放任自己夫人的名誉不顾,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他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啊,她怎可眼睁睁地看着恶人如此污蔑抹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