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瑾默就在她身边,寂静无声地靠墙站着,听见声音,微微前屈垂头倾听,“怎么?”
凌碎的发垂在额前,无框眼镜后的黑色双眸剔透又深邃。
被他这么看着。
秦挽一时说不出话来,红唇动了动,摇头,“没事。”
一人单手插兜靠墙无声站着,一人沉默地低下头,坐在铁质的长椅上,没有交流,却莫名和谐,远远看去,犹如一对璧人。
办好住院手续的林北转身要往这边走,毫无防备地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微微挑眉,将收据递过去,“住院部的502。”
秦挽起身接过道谢,“多谢。”
林北笑了下,“可别谢我,要谢就谢薄总,为了送你,薄总可是特意把接下来要参加的晚宴给推了,这份恩情不小,好好记着。”
明白他这是打趣。
秦挽却认真点头,诚恳地说,“我会记住的。”
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知恩图报。
她答得太认真。
薄瑾默转眸看过来,眼神中满是审视,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那种熟悉感越发强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究竟是哪里?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
秦挽唤他,“薄总,你要不要先去忙自己的事?”
薄瑾默回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伯母住院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工作日,又是这个时间点。
想打车可没那么容易。
秦挽犹豫,想了想,既然已经麻烦过一次,也没必要太矫情,“还没有,薄总要送我嘛?”
薄瑾默点头。
秦挽笑了,白净的小脸仿若在发光,“那你等我下,我跟我妈说一声。”
她本要上楼,刚转身,就看见在店长搀扶下艰难正往这边走的白灵,骤然皱眉,快走两步,要去扶她,白灵没让,侧身避开。
这般疏离。
秦挽有点难受,硬是强忍着,“妈,你怎么下来了?”
白灵也生气,“你真要办住院手续?”
她还是不死心,虽然很不应该,但只要呆在医院,她就觉得自己跟个废物似的,窗外的落叶成堆地往下掉,仿佛寿命也跟着流逝。
出院回家是要更辛苦点,但打心底觉得轻松,好似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些秦挽不知道,听她这么问,立即抿了唇,严肃地说,“病房都分配好了,跟之前的一样,今晚就住院。”
白灵拧眉,“阿挽……”
“别挣扎了,”秦挽没让她继续往下说,“你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骨科的医生都叮嘱过让你住院休养。”
这可是骨折,哪能轻视。
白灵心情不舒服,知道就算再怎么说也没用,都已经伤了腿,不仅女儿,就是医生都不会再让她去上班。
她赌气地笨拙单脚跳着转身。
秦挽要扶她。
白灵直接一甩手,不高兴地说,“别碰我,我生气着呢!”
怎么说都不让她碰,她自力更生地往电梯那边跳,注意到这边的护士,急忙推了轮椅过来,秦挽想跟,被制止住了。
她站在电梯门口,心里难受。
店长尴尬地挠头,“那个赔偿,你看要怎么算?”
工作的时候受伤,合该需要赔的。
秦挽一时没理解到,认为他是要违约的钱,整理好表情,转身,“四千够不够?我妈这个年龄,一月工资顶多四千,我只接受赔偿一个月的工资。”
倒也不算多。
店长答应了,“行,那直接从白大姐的卡走账?”
秦挽点头。
他也没久留,店里还有事,让她给白灵带句话,就先行离开。
人走后。
秦挽寂静无声地垂头在电梯口站了许久。
薄瑾默开口问道,“不上去?”
她摇头。
“我妈还在气头上,没必要招人烦,”秦挽抬眸,直勾勾地看过去,“薄总,现在能走吗?我怕回来的时间太晚,赶不上门禁。”
她看上去坚强,眼神却又那么脆弱。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站在医院大厅那明亮耀眼的吊灯下,薄弱地像张纸。
到停车场时,林北突然发力,快速地往车子那边跑,一股脑地窜进副驾驶,秦挽顿住,有些茫然,“林特助?”
林北扒着车窗爽朗地笑,“不好意思,我晕车,坐前面能舒服点。”
他都这么说了。
秦挽也没办法,抬眸,往对面正要上车的薄瑾默看去。
薄瑾默一条腿都已经放了上去,见状,又放下,绕过来,敲了敲,已经将升起来的车窗,“下来,晕车就走回去。”
特别无情残忍。
这份薄情,深深地伤害了林北脆弱的小心灵,他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抽泣,“哎,时过变迁,只闻新人笑那听旧人哭,到底是遭了厌倦。”
看他那张嘴脸就欠揍。
薄瑾默脸色微冷,林北瞬间正经起来,讨好地笑了笑,“薄总,我真晕车,秦挽,帮帮我,这个点可难打车了,我家在城南,走到天昏地灭都走不回去。”
作为真正半路插进来的受惠人。
秦挽还真做不到让林北自己回去,不由自主地拉了薄瑾默一下,“算了,林特助晕车,就让他坐前面吧,薄总,我们先上车。”
异样触感,温热的指腹贴在小臂上。
她的体温好像要比寻常人高些,一冷一热的交织,带来细细麻麻窜过的电流。
薄瑾默沉眸,低头看过去。
秦挽紧张地收回手,尴尬地笑,“抱歉,我没注意。”
薄瑾默摇头,将那只手插进口袋里,沉默着回到另一边上车,秦挽也跟着上去,两人并肩坐在后座,异常安静。
指腹处好似还残留对方的温度。
秦挽情不自禁地按了下指尖。
“你身上很热,”薄瑾默忽然出声,风轻云淡,却依稀能够听出担心地询问,“生病了?”
秦挽呆愣了下,抬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没有吧。”
“嗯。”薄瑾默没有再问。
车子继续行驶。
将近六分钟左右,薄瑾默再次开口,“你父亲已经去世了?”
正数着时间的林北还没来得及看好戏,就听他直接这么问,当即,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老天哦,哪有人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他扭头拼命地给薄瑾默使眼色。
薄瑾默没懂,双眼微眯,“你眼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