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茹缓缓起身,薄顺的寝衣随之滑落。
李呈焓一愣,只见那烛火摇曳之下,萧月茹身子窈窕,纤细又傲然,乌发雪肤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那堪称明艳无双的脸像是万春之中最惹眼的一株,美得动人。她眸如月牙,神色清冷,静静看他。
阔别两载,新婚夜之时,她还是个少女,他还未来得及见一面圆房,便被匆匆应招而去,如今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颇具风韵。
但很快又想起那哭得梨花带雨的余莺儿,怒火攻心,“是你不让莺儿进门的?你在祖母哪里到底说了什么,祖母非要等莺儿生下来才肯同意她进门,你们都是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女子未婚育子,多少人会编排她吗!”
萧月茹神色冷漠,“侯爷既心疼她,就一开始不应该让她有所身孕,堂堂正正将人纳入府里,而不是让她当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李呈焓被堵得一时哑语,片刻脸色发黑,“事已如此,你难道真就如此狠心?”
“若侯爷等不了,那便与我和离。”
她语气无波无澜,听得李呈焓气血上头。
“你除了这句还有什么?”李呈焓恨得咬牙,“萧月茹,你无非就是家世高点,莺儿比你好千倍,也不怪我要了她!”
萧月茹冷睨着他,那双眼睛充斥着高高在上,李呈焓顿时感觉自己矮了一头。
她不疾不徐道,“李呈焓,你连侯位都是靠我嫁过来才得以坐稳,若不是承远侯为国捐躯,你这辈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话音一落。
李呈焓感觉自己最隐秘的自卑被人戳穿,他呲目欲裂,“你!”
抬起手便要袭去。
萧月茹连动都不动一下,“李呈焓,你最好掂量一下你这巴掌的分量!你如今侯府的吃穿用度,用的可都是我的嫁妆!”
李呈焓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气得哆嗦。
萧月茹眸色如含霜。
正当气氛僵持的时候,外头的丫鬟隔着朱门,小心翼翼道,“夫人,你家里来人了。”
萧月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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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茹换好了衣服便来到了会客的地方。
如果萧月茹记忆没出错的话,萧家人如今远在老家奉州祭祖,她倒是不记得还有什么人留在京城。上辈子她没闹,自然传事情的不多,这京城就这么大,不过半日就传遍了。
刚踏入门槛,便见李家人集体无声静默。
就连李老夫人都显得格外拘谨。
萧月茹一抬眸便见一道清冷挺拔的身影。
片刻,男子回过身子,露出一张俊美不似凡人的容颜,她目光一时难以移开。
只见那烛火摇曳之下,男人神姿高彻,气质如兰芳绚,如圭如璋,影子都如这雪松般高洁,五官更是出尘俊逸,一袭浅色华袍将整个堂内都压得抬不起头来,衬得李呈焓像个乡野村夫。
萧月茹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陆今寒。
她没想到这家人指的是陆今寒,若正要算算他们确实有远亲,按照礼数她得叫他一声表哥。
但这层关系,她倒也不敢攀附。
毕竟如今风头最盛的也就属这位状元郎,满门虽为罪臣,但才高八斗,硬硬生生靠自己成为如今皇帝最为器重的红人,又师从太傅,人品贵重端方,不少人都猜测他便是下一任首辅。
上辈子她与陆今寒的交集不多,那时他已经是只手遮天的权臣,只是在她最困难的那两年,陆今寒帮过她一些,或许是出于远亲,但他们确实不熟。况且他上辈子是三皇子的人,也是和李呈焓这一党的……她对他的倒是复杂。
“陆大人。”萧月茹倒是率先唤了人。
陆今寒轻微颔首,“王爷离开前特意嘱咐我让我帮衬你,今天听了一些风声,过来问问情况,也好将原委交给王爷。”
他嗓音若清泉般清紧动听。
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李家人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如今陆今寒相当于是皇帝的眼睛,这事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便又是另一番说法。
李老夫人立马道,“陆大人费心了,只不过是一些琐碎家事,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陆今寒目光落在萧月茹身上,“是吗?”
那眸色温润,萧月茹心头莫名轻颤了一下,她旋即道,“无碍,已经处理妥当,陆大人,费心了。”
萧月茹自然知道陆今寒代表的是陛下,但李家的仇她想自己来报,陛下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最多训斥两句,倒不如让李家放松警惕,认为她至少与他们还是一条心的。
陆今寒凝视了她三秒,片刻道,“如今陛下圣旨犹在,宁王健在,纳妾之事侯爷应当再多考量才是。”
他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无形的棒槌敲在李家心头。
李呈焓脸色难看,但又不敢得罪陆今寒,毕竟他现在虽有爵位,又立了战功,但远远比不上陆今寒在朝中的威望,就连三皇子都对他十分尊敬,他又怎敢反驳?
李呈焓赔笑道,“陆大人说的是,今日是本侯莽撞了。”
这时李老夫人这才开口,“夜已深,陆大人来时辛苦,月茹,送送陆大人。”
这明显着要赶客,把这活落到了萧月茹身上,让萧月茹去得罪人。
萧月茹心中冷笑,但还是道,“陆大人,这边请。”
陆今寒眸色微凉,随即跟着萧月茹出了主厅。
到了侯府外,萧月茹隔着浓厚的月色看着这犹如神人的脸,她不由想起了她快病死的那年,他派人将那最珍贵的药材送来,后来她才知道那药是他从悬崖峭壁上亲自采摘的。
如今萧家人不在,他又过来帮她撑场子,她由衷道了一句,“谢谢。”
其实细细算来,上辈子陆今寒帮了她不少,但他是三皇子的人,她也不打算深交。
陆今寒眸色落在她的身上,“客气。”
那一眼看得萧月茹莫名有些心颤,待她回过神时,陆今寒已然上了马车。
而她转头回了自己院落。
正好睡不着,那就将这府中的事务都处理干净。
萧月茹叫来了府中的账房先生,将这几年李家的所有进进出出都算了一遍。
这一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侯府日日的用度几乎用的都是她来时带来的嫁妆。
萧月茹在嫁给侯府之前,承远侯府就已经落魄了,光是靠李呈焓这点俸禄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侯府,这日子过的比公府还气派。
而萧月茹外祖家世代盐商,嫁过来时,带来了极其丰厚的嫁妆,光是铺子就有上百家,更别提一些庄子,地契……
而李家人心安理得用着儿媳的嫁妆,还暗暗将这些据为己有,上辈子那余莺儿光是盗取她的铺子就不下五十多家,到最后全部成了李家的,她如今不会再那么蠢了。
萧月茹深吸一口气,看向账房先生,“从今日起府中过的每一笔银子我都要看到,另外那些铺子也都给我收拢回来,拒绝李家的人再继续随意索取。”
账房先生微顿,“这怕不是有些不妥……”
萧月茹眸色微凉,“我给你俸薪的三倍,以后只替我做事,况且这本就是我的嫁妆,我要收回有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