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钻进破败的院子里，萧月茹冻得发僵，像具死尸般直挺挺的躺在床板上，脸上的蓬头垢面像个乞丐。
旁边的丫鬟宝祀眼眶一热，连忙将手搓热，捂住了萧月茹的手，试图给这枯竭的身体一丝回春，然而捂了这么久依旧凉的可怕。
“怎么就不热的呢……”宝祀急的眼泪打转。
萧月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而此刻屋外烟花绽放，爆竹声起，萧月茹看着外面火树银花，忽然问了一句，“那孩子出生了吗？”
宝祀知道，夫人指的是将军和鸠占鹊巢的妾室所孕的孩子。
萧月茹看出了宝祀的犹豫，笑了笑，“说吧，我承受的住。”
宝祀心如刀绞，这么好的夫人，一生为侯府操劳，为什么落得如今的地步？而那作威作福的小妾反而成了如今侯府的主母！
她强忍心痛道，“那孩子前两日刚满月。”
萧月茹呼吸一轻，躺回了床上，“满月了好，正月满月的孩子是祥瑞……”
宝祀哽咽，眼睛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滚落了下来。
良久，床头那里传来萧月茹的话，“宝祀，去把将军请来吧，就说我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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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呈焓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当他踏进屋内的时候就闻到了那因为屋子常年不通风的霉味，他皱起了眉。
一阵咳嗽声响起。
萧月茹勉强的坐在了床榻上，轻轻的叫了一声，“将军。”
李呈焓看着这个形魂消瘦的女人，头发脏污，双眼浑浊，与记忆中那个时刻保持着主母做派的萧月茹大相径庭，明明比他小几岁，看着却像是个老妇，心里不由更加抵触。
“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将那和离书签了，莺儿还在等着我。”他语气冷淡。
萧月茹听着他口中的莺儿，她与他成婚多年，他的柔情蜜意全部给了那个女人。
而她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她为他，为侯府操劳半生，如今只换的满身厌恶。
她累了。
“和离书我可以签，但我要问将军三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想到当年这先帝的圣旨竟然成了她如今唯一可以钳制李呈焓的东西。
李呈焓眸色不耐，但想着快去快回，“你说。”
萧月茹渐渐直起了身子，“我想问问将军，当年我身中合欢散，那夜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你……”
李呈焓脸色骤然一变，脸色铁青，“你还有脸问我！你个贱妇。”
听到这个反应，萧月茹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那日之后，李呈焓连她的院子都不肯踏入一步。
萧月茹喉头含了一口血，只感觉腥甜无比，“那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是……”
“是。”李呈焓眸色薄凉，眼眸多了一份阴鸷，“我容下了你，但这个野种，我是不可能容下的。”
萧月茹呼吸轻颤。
“我就说我儿身体健壮怎么会忽然得了天花……”她说着发笑，眼泪跟着流出来。
她心脏疼，疼得她发抖，但她还是支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出了那句话，“那我萧家满门是不是你联合大理寺少卿构陷栽赃，致使我萧家满门被抄！”
她字字泣血，声音几度哽咽。
眼眸猩红的望着这个与她相守十年的夫君。
李呈焓只是眸光冷淡的落在她身上，“是，萧家当了新帝的路，我想要往上爬，那就必须将萧家荡平干净。”
那一刻，萧月茹再也控制不住了，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萧家满门为国为民，却落得个谋逆反叛的罪名。
而她母亲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在断头台上，也要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
但这一切的真相，却在她将死的时候知道，她连报复的机会都没了。
“李呈焓，你是个畜生！”萧月茹声声嘶哑。
李呈焓只是漠然的看着她。
萧月茹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吃力的从床榻上爬起来，就往李呈焓身上刺去，可还没走两步，整个人如同抽线的木偶倒了下去，她匍匐在地上，死死攥紧了匕首，哇的一声，一口浓厚的黑血随之吐出。
她眼泪婆娑，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李呈焓……”
“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而匆匆赶回来的宝祀看到这个场景，小脸失色，瞬间失声痛哭，踉跄跑来，“夫人！你怎么不再等等，陆大人马上就要来了。”
然而萧月茹再也听不见了。
天空骤然轰隆一声，下起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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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东西都收一收，二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得把屋子收拾干净。”
“怎么就碰上这天了，下那么大的雨。”
“……”
三两成群的丫鬟在走道上忙碌着。
萧月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姣好面容的自己，手指细白如玉，窗牖外下着大雨，冷风一点点吹进了屋子里面。
宝祀收好东西便走进来，见萧月茹没动身，立马道，“夫人，将军的车马已经到了城门了，马上就要到府里了，你怎么还不洗漱打扮？可别让大娘子又抓到了由头来说你了。”
萧月茹微微回过神来。
“宝祀，今年是什么年历。”
这么忽然来的一句话，让宝祀反过来一愣，随即答道，“嘉丰二十三年呀！夫人这是怎么了？”
嘉丰二十三年，她嫁给李呈焓的第二年。
也是他带着黎莺儿回到侯府的日子，她一切噩梦的开始。
“夫人，夫人？”宝祀唤了几声。
萧月茹从梳妆台上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袍滚落，“不换了，就这身吧。”
宝祀略微一惊，看着萧月茹那素色衣裳，有些捏把汗，“夫人，这么素，大娘子会不高兴的。”
萧月茹唇角讥讽的弯了一个弧度。
“她不是对我穿什么不满意，而是对我不满意。”
宝祀被这句话弄得云里雾里。
“走吧。”萧月茹扔下这句话，就往主厅去了。
宝祀见状，只觉得自家夫人如今是中邪了不成，平时夫人最怕的就是让人觉得她没规矩，怕大娘子生气，如今竟然穿的如此素色去接侯爷，毕竟是喜庆事，总归要穿的红火点才好。
宝祀连忙追了上去。
到了前厅，萧月茹刚踏入，里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一身素色的萧月茹。
大娘子秦氏本还在招呼着客人，看见自家儿媳穿着一身像是丧服的衣裳，脸瞬间一变，不由疾言厉色起来，“怎么穿成这副模样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