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淡月为妹妹出头的背影,云繁星又觉得,作为一个姐姐,云淡月倒也还算合格。
若是识趣些,给自己让路,留着她在自己身边挡挡灾也不错。
正当云繁星在心底对云淡月评头论足得起劲时,门外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适才还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闲聊的秀女们,如飞鸟散尽,各归其位。
看似正经危坐,实则余光都还停留在门口,等着看未尽的热闹。
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吴紫怡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回头习惯性地想要找靠山,却看见洛锦桑已经在自己的位置坐好了。
吴紫怡见状微微一愣,想起了适才云淡月姐妹二人未到时,洛锦桑和自己说的话。
“听说今日云国姐妹二人要复课了,她们毕竟身负预言,紫怡你又和云淡月有些龃龉,一会儿便避让着些吧。”
吴紫怡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仇必报之人,云淡月抽了自己一下的仇,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她也记得,半个月后,便是莲心帝姬挑选伴读之日,便是为了梧国,为了自己的家族,吴紫怡也要争上一争。
在这紧要关头,报复云淡月的心,便没有那么迫切了。
让她站出来挡住云淡月的,正是洛锦桑所言的“避让”二字。
没等吴紫怡想明白,脚步声停下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来人以玉冠束发髻,发黑如墨,顺洁如绸,再往下是一对分明却不张扬的羽眉,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出尘之气。
狭长的凤眼自带难言贵气,又因如扇鸦睫的垂盖,掩去威严和凌厉,平添遗世之感。
靛蓝色的道袍在隆冬时节显得格外飘逸,几步之遥,他不带半分殊色的眸子似乎目空一切,又似乎在某处停留了半瞬。
沈遗径直向前,路过了站在门口的三人,站定在课堂的前方。
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途径云繁星时,倏然停驻的流苏和灼热的目光。
似乎没有注意到,途径吴紫怡时,她仓皇垂首,不愿触碰的眼神。
似乎......注意到了,有人睨了一眼自己,眨眼间又端肃,仿佛只是被冬风迷了眼。
“今日本该是你们教习姑姑来此授课。”
沈遗淡淡开口,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嗓音让他原本高不可攀的气质略微沾染了些许凡尘。
他环视一圈,并未在哪一位淑女身上多停留片刻,像是出于礼数的问好,让人丝毫不觉冒犯。
“但姑姑需料理违逆宫规的宫女,故今日改由沈某为诸位授琴艺课。”
“在下姓沈,名遗。师承国师,愿以琴艺与诸位探讨一二,共进所长。”
比起沈遗这个名字,对在场秀女而言更如雷贯耳的称呼是沈少师。
国师的关门弟子,下一任国师的继承人,年仅十七,却受光雍帝赞赏有天慧之才,时常出入御书房,为光雍帝讲道。
所有人立时起身,以礼相拜,齐声称了一声,“沈少师。”
站在门口的三人,云淡月和起身的秀女一道拜会先生,云繁星双目发亮,若含春水,盯着沈遗几乎目不转睛。
吴紫怡则在听见沈遗说教习姑姑正料理宫女时便方寸大乱,大冷天,甚至出了一头的汗。
“此处授课之所,诸位称先生即可。”
和秀女们介绍完自己,沈遗才将目光移向了依旧站定的三人。
“姑姑有请,有劳吴秀女自行离去。”
一句话,便等同于告诉了在场所有人,适才云淡月所言句句属实,就是吴紫怡设计害得云国姐妹生了一场病。
“沈少师,我,我可以解释!是栽赃,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
秀女们之间因为立场出身性情不同,有些磕磕绊绊是常事,但也都守着规矩,没有逾矩惹麻烦。
吴紫怡是这批秀女里头一个坏了规矩的人,不光是伴读选不上了,不定还会连累梧国在光雍帝眼中的形象。
面对妙龄少女的苦苦哀求,沈遗无动于衷,比结冰的湖面还要冷硬几分。
“宫有宫规,若有委屈,吴秀女可向姑姑分辨。”
说完这句话,沈遗便不再理会吴紫怡,而是扫了一眼云淡月和云繁星。
“事已了,还请归位听课。”
不过只是余光轻扫,云繁星却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似的,面色泛红起来。
她看着比那日清荷苑夜里还要俊逸的沈遗,心潮澎湃,朱唇微启,正想要说些什么,便被身旁的云淡月搀住了胳膊。
云淡月的力气比孱弱的云繁星大上不少,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几乎是半拖着云繁星回了座位。
“妹妹面色不佳,定然是气闷。放心,姑姑会为你我做主的。”
说完姐妹情深的话语,云淡月微笑着伸手按在云繁星的肩膀上,将人牢牢地按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