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发了李妈妈，奶娘回到屋子里，只见某团子正无比依恋地抱着许娉婷的大腿恬睡，那娇气的小模样实在可爱。

许娉婷抬头，轻声问：“都打发了？”

奶娘应了一声，但还是有些犹豫：“这李妈妈也是个主意多的，让她打点，总觉得不安。”

许娉婷摸了摸熟睡的小团子，神色有种母亲独有的刚强，“若不是李妈妈每次过来当晚焉儿必会被噩梦惊醒，我也未必会留意到李妈妈每次过来看焉儿的眼神都透着古怪。而且，今天的事也是得亏了焉儿的提醒，不然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主意。”

奶娘好奇：“多亏了大小姐？”

许娉婷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前两天焉儿说有个典故不太明白，问了我。”

许非焉当时问的是“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这是孟子说的话，意思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近日庄子内斗越发严重，杜妈妈和李妈妈两伙人疯了似的撕扯，暗涌不断，加之这二人又是周侧妃的人，许娉婷越想越觉得当日翠月一伙婢子的作为可能是周侧妃的授意，若自己当天没有跟着女儿，怕不是连女儿都没了。

许娉婷就算是个娇养着长大的贵女，到底还是被教导过后院手段的，有眼界有学识，只不过之前被保护得太好嫁人后还未适应就被丈夫冷落，产子后又被送到庄子里，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反应不过来才逃避地躲在壳子里，如今意识到自己为了保护女儿必须改变，又有许非焉细雨润无声的引导，便开始在钮钴禄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奶娘自然也意识到许娉婷的改变，虽然十分高兴这种改变，但到底还是不明白许娉婷的安排，便有些担心：“可王妃，你当真要帮李妈妈的儿子讨差事吗，这李妈妈的儿子也不是个好货色，听说前阵子还有佃户上门要讨公道，说是这李妈妈的儿子居然把人家姑娘给白白欺负了还到处说人家姑娘身上的胎记什么的……真是作孽！”

许娉婷勾勾唇角，“那还真的必须让叔父给他讨个好差事，好了，奶娘别说了，赶快收拾收拾，说不定李妈妈等不及马上就安排我们走了。”

奶娘不懂许非焉却懂，许娉婷这是要把人捧高了才好摔得稀巴烂啊，若这李妈妈的儿子到了户部闹了大事，可就不是一人砍头的小事了。

想到这里，许非焉便放心睡去了——她到底还是小孩子的身体，可熬不了夜。

一个时辰后，李妈妈果然过来禀报，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总归就是自己为王妃着想才这么快安排好了一切，请王妃尽快出行，免得杜妈妈一伙反应过来，夜长梦多。

为了掩人耳目，这李妈妈还不知道打哪找来了一对母女和一个婆子，那身形居然和许娉婷三人有些相似，只说许娉婷去礼佛期间这三人就会在院子里住着，自己也会让庄子的大夫散播许非焉患了时疫的消息，让人“听从”大夫的意思，不让任何人轻易接近院子。

这心思周到得许非焉都暗自皱眉，心道这李妈妈真是会办事，那三个和她们身形相仿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准备着的，若他日周侧妃一纸密函，都不必纵火，李妈妈就能让他们无声无息地被病死，一时只觉得原世界线中让许娉婷葬生火海的怕是另有其人了。

而许娉婷听了李妈妈的话后便太阳穴突突，总觉得李妈妈这人做事未免有些太邪门，于是也不多话，抱着“熟睡”的许非焉，一行人披星戴月地赶到了灵隐寺。

因着路途遥远，一行人抵达灵隐寺时已近黎明，但灵隐寺的僧人居然已经等在门外，除此以外，还有李妈妈的儿子李福。

“王妃，我们家李福听说王妃要来礼佛，第一时间就跑来打点好住处了，王妃且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李福来办就好。”

李妈妈见缝插针地给儿子刷存在感，奶娘心中不喜，心道跑腿是假想要户部差事是真。

许娉婷却什么话都没说，到了厢房后，向寺里的僧人直接要了笔墨直接写了一封推荐信递给李妈妈，让李福带着推荐下进京谋差事，这才把人打发了。

奶娘急在心里却不敢拦着，等李妈妈拉着儿子李福欢天喜地地跑了，都急得嘴角起了燎泡了，“王妃啊，你这么快就给了推荐信，这李妈妈得了好处，怕是就要找那姓周的贱人领赏了……”

许娉婷连忙摁住奶娘的嘴，把窗户都打开了，看着漆黑无人的院落，这才说：“奶娘别急，那李妈妈得了叔父的好处，就是咱们一条船上的人了。”

奶娘还想说什么，却听许娉婷吩咐：“奶娘，我们也别耽搁了，赶紧走。”

奶娘一愣，这才知道许娉婷说要来礼佛静养竟然是要釜底抽薪，真正的目的居然是暗中投靠李夫子！

奶娘一拍脑袋，怪不得今天下午许娉婷和李夫子小声说了一会子话，李夫子先是露出一阵错愕，继而便放声哈哈大笑，还说了一个字——可。

原来竟是在商量这事吗？

想明白之后，她们可不敢再耽搁，连忙摸黑下了山投奔李夫子去了。

早早赶下山去的李妈妈并不知道许娉婷的打算，拿到推荐信当下就拉着儿子收拾行囊，催着儿子进京。

……

……

数日后，李氏戴着斗笠，打扮朴素，被李夫子的洒水仆人阿福带了进来，先是和李夫子详谈了一番，然后随着夫子，走进书房所在的院子。

这天天气晴好，院子里放着一张书台和一个绣架。

一名五官如玉琢的少年正坐在书台后专注地默书，在少年的旁边的绣架后，则是同样专注、五官粉嫩精致的小团子。

李氏早年嫁给许孝廉，其时许娉婷尚且年幼，如今看到小团子肖似许娉婷的精致小脸，李氏一瞬便知道小团子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