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
高升连忙出声安慰：“依我看哪都别去了。今晚就在酒铺里烧几个菜，再喝上几口小酒——周姨酿的酒口碑不错，这里不都有现成的么？”
徐小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不不不！天快黑了，我可不敢再待在这里了。”
高升好奇道：“天黑又怎么了？”
徐小虎向韩丰的屋子四处打量了一圈，满脸古怪道：“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自从周姨失踪了三天后，整个梧桐酒铺都有点阴森森的。”
高升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疑神疑鬼！周姨不过是出去采购酿酒的原料，过阵子自然会回来。”
“你要留在这里喝酒你就留吧，反正我先溜了。”
徐小虎也不多说废话，脚底抹油，开溜。
“小虎这小子有时未免机灵过头了。”
高升抱怨了一句，接着一只大手搭在韩丰肩上：“韩丰，你先前险些命丧于大理寺，似乎你近来确实霉运缠身，要不你先休个几天假缓一缓？长宁县衙那边我会替你报备的。”
休几天假也不错……韩丰顺水推舟道：“正好我也有点累了，正好想休息几天。”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撂下这句话，高升也走了。
此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韩丰自己一个人。
不由又琢磨起徐小虎、高升刚才的那番话……
徐小虎说：周姨失踪了三天。
高升说：周姨出去采购酿酒的原料，过阵子就会回来。
这两人的说法明显有矛盾，但按照韩丰自己对“小姨”的印象，这位小姨确实喜欢在月初或月底外出采购酿酒的原材料。
不过……
这位小姨似乎偏好在春夏季酿酒，大概是因为春夏两季温度适宜，最适合酒曲发酵。
而现在冬至刚过去十天……从冬至这一天开始数九，往后就是越来越寒冷的“数九寒冬”。
即使大周神都的位置不算太靠北，温度也会低于0℃，水都要结冰了……而且在古代没有工业化的酿酒手段，比较难保持恒温发酵，大多都是利用天然温度来发酵……
因此，这个时候酿酒不利于发酵。
他小姨不大可能在这个时节酿酒。
“莫非，我小姨真的是失踪了……？”
冬天太阳下山得早。
韩丰看了一眼窗外，院子的天空已经布满了冷色的晚霞。
“呼呼呼~~~”
忽然一阵冷风迎面袭来，韩丰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才想起来窗子没关好。
于是他向窗台走去。
冷风卷起庭院中的落叶，擦过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院子的西北角有一口古井，黝黑的井口宛如一个张圆的大嘴，吞噬了不少尘沙和落叶。
“呜呜呜~~~”
寒风悲鸣，彻骨的冷意让韩丰又不禁打了个寒颤……此时他隐约觉得，这寒风不是从外面刮来，而像是古井在呼吸一般。
在他的印象中，这口古井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干枯了，井底长满了青苔，还蹲着几只癞蛤蟆。
要不把它封住了吧？
出于一种说不上来的本能，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关好窗户后，韩丰离开卧室，走向了庭院中的那口枯井，弓着腰往下看去。
这口枯井不算太深，但由于天色昏暝，所以便显得幽深不见底，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意。
韩丰从井边捡起一颗小石头，壮着胆子把它丢进枯井中。
“咚——咚——”
石头在井壁上反弹了两次，发出两道悠长的声音，最终坠入井底。
……没有传来癞蛤蟆的叫声。
“不管了，还是赶紧把它封了。”
韩丰立即去储物仓里搬来两块废弃的门板，分作上下两层将井口封住，然后又去搬来几块大青石，重重压在门板上。
大功告成之后，他只觉得整个庭院的阴森感顿时少了许多。
任凭凛冬的寒风拂面而来，也没有了方才那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
“改天再找个泥水匠，把这口枯井彻底封死了。”
如此盘算着，韩丰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随后出门买菜，给自己做了一份小炒肉、一份红烧鲈鱼。吃完晚饭冲了个凉，就早早到床上躺平了。
在古代封建社会，没有电灯，也没有手机电脑这些娱乐工具，普通人家又费不起太多灯油，一般天黑不久后就睡觉了。
“古人倦夜长”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正是因为照明设备不发达，古人对黑夜有一种天然复杂的敬畏、憧憬、幻想。
夜间适合作奸犯科，适合狐仙精怪出没，适合阴神鬼差夜游……
大周王朝开国之初也承袭前朝旧法，天黑没多久就开始奉行宵禁，在街上游荡被抓到的人都要处以鞭笞之刑。
到了后来，朝廷才逐步放宽了宵禁，神都的各大夜市生意也因此日益兴隆起来。尤其是红灯区的青楼妓馆，白花花的银子一天天砸来，让那些燕瘦环肥的小花魁们天天都笑得合不拢腿。
思绪流动了一会，韩丰就迷迷糊糊坠入了梦乡。
“呼~~~呼~~~呼~~~”
呼吸愈发缓慢平稳，他渐渐堕入更深度的睡眠中。
救救我。
嗯？
“救救我……”
谁在呼救？
一道缥缈的女子声音如微风般灌入他的耳朵，让他一下子心生警惕。
正当他从床上坐起，要仔细辨认声音的来源时，突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冲到他的房门外，发疯一样地敲门——
“咚咚咚咚！”
一个个血手印出现在门板上，层层堆叠，歇斯底里！
韩丰猛地惊醒过来……原来只是一个噩梦。
他突然忍不住想给那个徐小虎来一拳，这个13是真的欠揍！
非要在他面前说什么“你家阴森森的”，而学过几年心理学的韩丰，深知人在特定条件下都极其容易受到心理暗示的影响。
就比如说，晚上睡觉前看过几部贞子、山村老尸……
打住！
韩丰掐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大被蒙过头，深呼吸了十几次，又慢慢进入了睡眠。
这一次熟睡可舒服多了……
意识模模糊糊地感受到，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铺洒在床前的地板上，气氛静谧祥和。
月色如水，庭下如积水空明。
“噗噗噗……噗噗噗……”
哪里传来一股沸腾的水声？
韩丰愣了一下，目光在庭院中四处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