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爆炸案已经平息,再揪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偏偏那么巧被不良人撞见。
见韩丰沉默,魏平之刻意压低了声音,“作为大理寺的亭长,命案发生在辖区我责无旁贷,京兆府的文书也送达了大理寺,速度很快,说明她还在关注这件事。”
魏平之暗戳戳地指了指天。
韩丰见状鸡皮疙瘩掉一地,武皇后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结果,所以涉案人员想置身事外绝无可能,想到这些便讪讪道:“魏大人放心,我会尽力协助您破获此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魏平之对这般答复很是满意,否则单靠他一介武夫来破案根本不现实。
验尸房幽暗压抑,尸体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仵作老张正在勘验货郎尸体,尸身面部受损极为严重,脸颊骨深深凹陷,眼珠几乎爆出了眼眶,瞧那破烂的年轻脸庞残尚残留恐惧,很难想象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一行人稍作等待,少时老张开口道:“货郎是被外力重击头部活活打杀,根据伤痕判断,行凶者是赤手空拳。”
高升讶然:“如此霸道的拳劲,起码是下品武夫吧?”
魏平之绕着尸体反复打量,哼道:“杀人者凶狠残忍,力量绝不是一般人。”
“除了外伤没别的了?”
韩丰想再确认一下,老张咧嘴:“老夫的手艺你还信不过?货郎没有中毒,确实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不良人目击行凶者穿漕运官服,貌似只能从漕运下手。
空气逐渐安静。
大家的目光一起望向了韩丰安静的等待,在场有大案经验的也没别人了。
“相较于谁杀了货郎,我更在意他有没有仇家。”
韩丰抓起货郎血迹斑斑的手,袖子悄然落下,他的手腕上居然戴着一串精美的翠绿手珠。
“是道珠!”
徐小虎盯着货郎的手珠嚷嚷起来:“这是翠玉坊出品的道珠,配在腕上祈福用的。我之前和老娘去过翠玉坊,看到过上面的商家印记。”
韩丰挑眉,“四娘还挺有钱?”
“嘿嘿,我娘就是看看,过过眼瘾。”
翠玉坊作为首屈一指的玉器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消费得起的,他一个货郎走街串巷兜售货品,哪来的钱买高档的饰衬。
“说的对,接下来怎么办?”魏平之见到突破口,有些迫不及待。
韩丰信手摘下手珠,沉吟片刻:“魏大人身份便宜,不如去漕运那边了解情况,我和老高和小虎去翠玉坊走一趟,顺带去货郎家问问他的生平。”
“就这么办。”
魏平之就这么匆匆去了,韩丰让老张继续查验尸体,看能否再找到些细节。
离开验尸房,高升忍不住嘀咕:“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丰哥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徐小虎对韩丰信心十足,殊不知韩丰心里有些异样,剧烈的爆炸死了那么多人,曹九郎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说自己之前对爆炸案的推理被人误导了……
青竹巷东区就是货郎家。
小院枯叶萧瑟堂屋紧闭,进入院子隐约嗅到了香火味。
推开屋门正见崭新的道相香火供奉,烟气氤氲中一位老太太跪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是货郎家吗?”
徐小虎喊了一声,老妇回头吓得他一哆嗦,原来老妇不是为何瞎了眼,枯槁的面容带着浑浊的泪痕说不出的恐怖。
“我是小石娘,来的是官家?”
“不良人。”
高升开了口,询问货郎生前的种种,比如可曾与人结怨。
他问话时,韩丰在旁打量家里的一切,瞧家居摆设并不清贫。
“我家小石出入笑脸迎人,哪跟人结怨?黑了心的打杀我的儿,你们要帮他报仇啊!”
老人提到死去的儿子又是以泪洗面,令人不忍。
高升对韩丰苦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老妇抹着眼泪,干枯的腕子不经意露出了手珠,和货郎身上佩戴的一模一样。
韩丰轻声道:“小石寻常卖货都是去什么地方?”
“走街入巷,走到哪卖到哪。”
“有固定客源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
老妇顿一下,悲怆地摇头说没有。
“我们是为了小石的死专程赶来,您不希望找到凶手为他报仇?”
韩丰摘下老妇的手珠,将两串珠子同时放在了她手里,果然她浑身一震僵住了。
高升挑眉问:“翠玉坊出品,一个货郎怎么买得起,两串珠到底怎么来的?”
“老婆婆,我们问话还是客气的,如果大理寺来人……”
徐小虎没说完就被韩丰瞪了一眼,只好鼓着腮帮子悻悻的闭嘴。
“有内情您说出来我们才能找到凶手,让小石瞑目。”
韩丰的话很温柔。
老妇又沉默了一阵,恸哭说:“孩子,我儿老实忠厚绝不会坑骗别人,那天他回来忽然有了钱,给家里添了物什,他知我信道,所以请来‘道主神像’供奉,买了手珠。”
“钱哪来的?”
“其实小石常去码头,那天回加发了一场高烧,稀里糊涂说胡话梦到了鬼神,幸亏吃了安神药才好起来,他曾告诉我遇见了贵人。”
老妇终于说了内情,看来她也意识到自家儿子的钱来路不正,刚才不敢明说,是怕儿子死后落个贼偷的污名。
韩丰拿回手珠起身盯着老妪,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发财那天具体是哪一天?
“我不记得了。”
老妇摇着白头止不住哭泣,瞧她这般模样不似作假,上了岁数记不住事很正常。
离开前,韩丰找到了安神药,暗暗让高升和徐小虎去码头走一遭,自己独自去翠玉坊,然后在老张那边汇合。
俩人对视匆匆去了。
韩丰深深的看了眼虚掩的房门,叹了口气也离开了青竹巷。
漕船爆炸案还没结束,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精力去管别人……
翠玉坊位于闹市区,街道两旁市列珠玑繁华非常。
这会店里没什么客人,掌柜仔细审视手珠上的印记,懒洋洋的说:“是我店售出的,但售出之后概不退回。”
韩丰笑道:“我只想问问这两串手珠贵店还有没有印象,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卖给谁了。”
“翠玉坊这么大一间店,每天卖出多少物件,我哪能记得住。”
掌柜捻着小胡子拒绝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