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莹猜测的没错,老钟也深谙其中的猫腻,怎奈何他一介草民,根本无力与官家相斗。
“简直是鱼肉百姓,谁不知咱们这进贤县土地贫瘠,就是这许多商铺也大多是建在岩石上的,他们不分青红,就乱收什么土地税,还让不让人活。”
宇文恺曾给老钟建房,知道进贤县的地貌特点,这里的土根本就种植不了作物,而自从二十年前都城搬迁,进贤县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地利,所以人口和经济一落千丈。
“谁说不是啊,这知县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哪一茬不是喝老百姓的血,有些能耐的早就搬走了,剩下的就是普通穷苦人家,我这店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唉!”
老钟想起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食客不见多少,府衙的官差却是没少登门,他觉得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
“朝廷就这么熟视无睹,任由这些贪官横行?”
宇文恺走南闯北不少地方,可是像进贤县这种特殊情况的,他也想不出门道,简直就是越苦越穷就越容易招来贪官,就像一个死循环,让进贤县深陷其中。
“怕是天子早就放弃了,也只有老百姓自救才有活路。”
巧莹喝光了一碗水盆羊肉,那个胡饼是一口都没敢吃,她瘦的这些肉可不能因为贪嘴,肉长回来,她一定会后悔的。
当听到老钟说知县换了多少任,仍旧逃不脱贪官时,就知道这个地方的经济恐怕早就被天子给遗弃了,被其他地方合并和吞没也是迟早的事。
“丫头活的通透啊,可是局中人却完全不自知,别说自救,就是饭碗摆在那里,他们也懒得去够了。”
老钟的话紧接着就印证在了街角一旁,官府门口贴了招工告示,招募壮丁铲平进贤县内的低矮岩山,一日五文钱,绝对是个饿不死的差事。
可是告示牌前无一人驻足,讽刺的是对街的赌坊门庭如市,白丁往来。
“走吧,给孩子买了衣服我们也该回去了。”
宇文恺带着母子三人进了一间成衣铺子,老板是个精明客气的商人,也没有因为这一家人的穿着而轻怠,反而还认真介绍起来。
“夫人好眼光,这件是杭丝绸,真正的蚕丝,透气又飘逸,如今中都的小姐们最喜爱的料子。”
陈氏看来是极其喜欢这件,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可是宇文恺开口让她买下,却狠心拒绝了。
她说这衣服娇贵,自己整日做着粗活,白白浪费了,还是多看看棉布衣裳吧。
掌柜的带着几人来到棉布衣裳这边,她们很快就选定了几件,陈氏买了一身冬装,给巧莹买了两身,泽树因为正在长身体,就买了一套。
正当要付账时,从铺子外面跑进来一个壮汉,一脸的络腮胡子,眼神警惕的寻摸了一圈店里。
陈氏还以为青天白日出了强盗,扯了一半的钱袋子又塞回了衣裳里,两只手紧紧的捂着前襟处。
“掌柜的,给我拿一身青襟儿,对了,要一双马靴。”
络腮胡语速非常快,看着又有些凶狠,衣铺掌柜哪里敢耽搁,嘴上和陈氏告罪,手上马上就去找衣服了。
陈氏看着络腮胡大气也不敢出,除了护着钱袋,还要护着自家男人,谁知道这人什么来路啊。
“穿青襟儿的人是不会配马靴的!”
巧莹细细观察这人许久,发现他虽急切,可是脚上步履稳健,话语简洁清晰,脸上还带着桀骜不逊。
“咦,胖丫头,你不怕我?”
络腮胡听了巧莹的提示,才察觉出自己的疏忽,青襟儿本就是文人墨客的穿着,哪里会配马靴穿呢。
“大哥莫非长了三只眼?”
“哈哈哈,没想到进贤县还有你这么有趣的丫头。我叫瞿让,丫头怎么称呼啊?”
陈氏看到这里,哪里还站得住,自己的傻闺女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这么聊上了,还颇有相见恨晚之势。
“巧莹不准说!”
“额……”
“你叫巧莹?好名字。巧莹妹子,多谢提醒,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去大兴地界,尽管报上我名字。”
络腮胡看都没看陈氏,对着巧莹抱了抱拳,就向店铺后走去,临消失前还一把扯下了胡须,对着巧莹意味深长的笑。
这一笑险些没给陈氏送走,进贤县真是世风日下啊,青天白日就敢调戏民家女。
不用说,那个叫瞿让的壮汉进了后院就再没出来,掌柜回到店铺里也是一身的冷汗直冒,直呼好运好运。
宇文恺见这县里奇奇怪怪,不想再多呆下去,付完衣裳钱后,就让陈氏推着他往城外走。
“站住,干什么的,要去哪?”
南城门里,聚集了许多官差,个个身上配了大环刀,面容严峻不苟言笑,看见宇文恺一家,围上来四五人就开始盘问。
“差爷,我们是下头八里村的,今儿带贱内和孩子来城里买衣裳,您看,这新衣裳还在这儿呢。敢问官爷,这是生了什么事了?”
宇文恺身为一家之主,这种场面当然要上前,可是对于突然出现的官差还是充满了好奇。
“衙门师爷丢了账册,过往行人都要仔细搜查,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只要配合我们官差就行了,站起来先搜你。”
“哎呀官爷使不得啊,我家夫君脚骨断了,站不起来,您瞧我们这一个伤患三个妇孺,能是什么歹人,您就放我们过去吧。”
陈氏上前想着说点软话,就免得宇文恺受他们的磋磨了,哪成想刚说完,对方刷的一下抽出了大刀。
“放肆,官府办案用你一个妇人教,站过去,身上东西都亮出来。”
这一声呼和,吓得陈氏一个踉跄,而这边的争议也引来更多官差的围观。
“喊什么喊,师爷交代不准扰民,收起你的刀。”
从城门口走过来一位瘦高个的官差,而这个人宇文一家之前也见过,就是去老钟店里收税银的那个。
“是你们?”
他也认出了宇文恺,还有那个跟在一旁胖胖的闺女。
“官爷官爷,您借一步说话。”
宇文恺偷偷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就势塞在了瘦高个的手里,整个过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两人又小声低语几句,就见瘦高个轻轻拍了拍宇文恺的肩膀。
“查小兄弟,事发时我在胡饼铺子里见过这几位,他们没有嫌疑,放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