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香抱着一大包的药跑到破院里,本来高高兴兴的脸,一看到母亲顿时吓白了:“阿娘……”
文婶哪里管她呢,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药包,一手指着严廷季,一边喊道:“死丫头,是不是他让你偷家里钱去买药的?”
自己的闺女一向胆子小,只要她这么一说,肯定是什么实话都说出来了。
她得意地看着严廷季,又看岳凝:“去报官啊,现在证物证人都在这里,你们去报官啊,我看县老爷抓谁。”
文玉香被她母亲狰狞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都是懵的,哆嗦地看着严廷季:“廷季哥哥……”
严廷季收起看到小姑娘拿着药包冲进来时的惊讶,像是大哥哥似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少碰我闺女,现在人赃俱获,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吧,他骗我闺女偷钱给他买药,大家快给我评评理。”
文婶一把将严廷季推开,把闺女护在身后。
“他文婶,廷季他不会骗人的,这当中肯定有误会,你……咳咳……”
周氏颤微微地往前,想要为自己的孩子辩解,可以为自己得了理的文婶哪给她机会啊。
“放屁,好孩子天天晚上背着竹篓出门儿,半夜才回来,不知道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去了,别当我不知道,我看邻居们赶紧检查检查自家有没有丢东西吧,要不然他娘的药钱哪里来的?”
有人竟然真的信了,转身回家检查去了。
周氏不知道严廷季每天晚上出门,虽相信儿子,但也难免惊讶:“季儿……这是……”
岳凝看了严廷季一眼,少年扶着母亲,腰杆挺直,不卑不亢:“我没有偷东西,家里任何东西都是我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说到这,他视线刚好与岳凝对上,少年嘴唇倔强地抿着,他没指望岳凝相信她,也没要求别人相信他,他问心无愧。
可他意外地发现,在岳凝的脸上没有半分怀疑,更没有平日的那种尖酸,反而她比自己更生气,他不由愣住了。
然而,文婶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刚才无证无据就要搬豆子,现在有证据,更不可能吃亏,上前就拉住严廷季:“小兔崽子想跑?赔钱。”
可她没想到岳凝不知何时蹲到了文玉香面前,温和地摸着小姑娘:“玉香,昨天中午的时候,廷季哥哥和你说什么了呀?”
小姑娘没多想,直接说:“廷季哥哥不让我去找他玩,说严大娘生病了,他要照顾严大娘。”
岳凝:“然后呢?”
小女孩儿想了想,说说:“然后廷季哥哥就走了。”
岳凝:“那你为什么要买药啊?”
小姑娘心思单纯,直接便说道:“娘说我长大了要嫁给廷季哥哥的,一家人要互相帮助,严大娘生病了,我就想……就想给大娘买药……”
话还没说完,文婶就跳了起来:“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臭婆娘,你别在那里骗小孩儿,就是他骗我闺女偷钱买药的。”
这下,小姑娘终于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了,脸色大变,使劲儿地摇了摇母亲:“娘,廷季哥哥没有骗我,是我自己要给大娘买药的,你不要乱说,他是读书人,他不会骗人的。”
文婶气得脸都歪了:“死丫头,你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抬手就要打。
可刚抬一半,就被严廷季给拦了下来:“文婶,这件事因我而起,你不要打玉香,这药钱……我赔。”
他一直不承认自己骗了人,也不愿意赔钱,可这时当看到文玉香为了帮自己挨打,还是站了出来。
小小年纪,便有此担当,岳凝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没错。
于是,她也站了出来:“没错,这药钱我们赔了。”
*
到底是能拿到钱了,文婶拿着岳凝在村民的见证下签的借条,勉强满意地离开了。
这时上午的阳光已经升得老高,洒在残破的院子里,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最后岳凝打破了沉默。
“赔给文婶的钱……”
“大嫂不用操心,我会解决的。”严廷季抢过她的话。
她杏眼一横:“小孩子就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她蹲到了晒在院子里的豆子前,伸手扒拉了两下,虽然是陈豆子,但严廷季挑得仔细,几乎找不出坏豆子。
“之前你给我的那些应该够给文婶了,不过现下给她了,我们之后的日子也没法过,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把这些豆子变现,再给娘买些好药,把她的身体养好,还有尽快把你的束脩交上。”
她抓着地上的豆子若有所思,她家以前是做豆子加工的,对于豆制品她相对了解,此时正寻思着怎么利用这些豆子,先小赚一笔,解眼下燃眉之急。
严廷季和周氏都被她突如其来的改变弄得有些茫然。
特别是严廷季,看着她的背影多了几分若有所思地深沉。
“大嫂,我们家现在真的……”
“我知道,没钱,所以咱们一家子得努力不是?我嫁给了你大哥,咱们就是一家人,现下你还小,娘身体又不好,一走了之,我怎么忍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周氏另一边手:“娘,以前是我用错的方法,我放心不下您和小叔子,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下来,便只能那样闹,是我错了,让您为难了。”
她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所幸她与严老大成亲不久,周氏对她了解不多。
此时果然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岳娘啊,你这是何苦……”
“娘,虽说我嫁到严家不久,可相公待我不薄,兄长的事若不是没有他,我们家便绝后了,我得知恩图报。”
成亲才几天,原主的哥哥就因赌债求到妹夫这,严老大性格憨厚,想都没想便把钱借了,却不想,那不过是这对兄妹合起伙来骗他而已,不过现在正好成了她的理由。
周氏果然更加感动了,只有严廷季若有所思地在一旁看着突然改变的岳凝,少年虽然脸未成熟,但眼睛已经深不见底了。
岳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便道:“你扶娘进屋吧,我把豆子收拾一下。”
他扶着周氏进屋,没一会儿,又出来了,站在岳凝身后突然问:“这豆子不足十斤,即使全部做成了豆腐,恐怕也不够还文婶的钱。”
岳凝直起腰来,露出个自信的笑:“谁说豆子就一定非得做成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