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从巷子穿过,南方的冬天虽不似北方那么冷,但也莫名让岳凝打了个摆。
看着站在巷口少年僵硬的身体,因为背着光,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好像可以想象得到。
“那个……廷季,你怎么出来了?”岳凝想尽量挽回一下自己温柔大嫂的形象。
严廷季像是突然回神,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大嫂,我……中午休课……”
虽然被她刚才彪悍的样子惊到,可他现在却莫名的感觉心情松了下来,甚至有些开心。
“啊,这样啊,哈哈,呃……我其实上午就卖完了,就顺便解决一点麻烦,没事儿。”
她干笑着两声,就要往巷子外走,这时袁巧芯突然把严廷季往后拉了一下。
然后冲着岳凝喊:“你别过来,你别想欺负廷季。”
岳凝愣住,这小姑娘是谁?
袁巧芯虽然没见过岳凝,但听说过她的事。
而现在正好看到她彪悍的样子,更加证明了她听说岳凝欺负严廷季和他母亲的事了。
可一想到刚才岳凝那么打人的样子,她也害怕。
于是,干脆一把搂过严廷季的胳膊,扬着脖子道:“我爹是乡里的里正,还是学堂的院长,廷季是我未婚夫,你要是敢欺负他,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岳凝愣住。
严廷季皱眉:“袁姑娘,休得胡说。”
袁巧芯却不以为意:“我就是要嫁你,反正迟早的事,说了怎么的?”
岳凝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虽说古人十四五岁定亲成亲都不奇怪。
但她这个现代人,看着少年少女这么拉扯在一起,就突然有了种看到将要中考的初三学生去谈恋爱,不好好学习的家长心情。
她走过去,袁巧芯一脸敌意地看着她,她也不跟孩子一般计较,只是笑说:“袁姑娘是吧?你们现在年纪小,早恋不可取,要好好读书哦。”
袁巧芯在家中被父兄宠上了天,要天上月亮不带给星星的,这时听到岳凝竟然不许她嫁给严廷季,当即就气得红了脸。
“你算老几,我不用你管,反正我爹说了,等到廷季考上了举人,就可以让我们成亲,你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管他与谁成亲?”
岳凝抹汗,这小姑娘脾气脾挺大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严廷季一眼,少年难得有些着急。
“袁姑娘,你是姑娘家,这些话休得乱说,有损你名节。”
袁巧芯:“那你就更得负责了。”
岳凝:“……”
能想象得到,如果有一天严廷季真娶了这小丫头,家里一定热闹极了,如果让她选兄弟媳妇的话,她更喜欢玉香那样的。
“小姑娘,长嫂如母,懂吗?他娶谁,我说的算。”
袁巧芯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哪里遇到过这样直白被人拒绝的事儿,当即眼睛就红了。
“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哥哥去。”
说完,转身就跑。
看着捂脸跑走的小姑娘,岳凝一脸无辜:“我哪里说错了吗?长嫂就是如母啊?往后你成亲拜高堂的时候,也应该有我一份儿吧?”
“……”严廷季看着眼前明显显幼的圆脸儿,突然无法想象自己成亲时把她当成高堂拜的画面。
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
“什么是高中,还有跆拳道?”
岳凝:“……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都听到了?
严廷季:“‘上次不是有小叔子在嘛’起。”
岳凝现在想挖个坑钻进去,她的长嫂形象啊!
“我……我那是做戏……”
“我知道,所以什么是高中和跳台拳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我也不知道,随便瞎说的。”她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解释不明白。
看着她一副死猪已经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严廷季严肃的小脸儿隐隐泛出几分浅笑。
而又以严肃道:“郑广川在乡里一向横行,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终于不在这个话题上绕,岳凝放松了下来,环胸倚着墙靠上去。
“如果对那种人服软,只会让他得寸进尺。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到这,她突然“嘶”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色,严廷季以为她终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结果她却说:“我倒是忘了,他也在你们学堂,说不定会因为我找你麻烦。”
接着,她把刚才郑广川写的那张借条,直接塞他怀里:“这借条你拿着,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就拿出来,跟他要债,而且把我今天揍他的事大肆宣扬一番。”
严廷季没想到她竟然担心的是他,心里面微微地发暖,严肃的眉眼都放开了一些。
“还是你拿着吧,不过听说他爹和县衙的师爷认识,也许这张借据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温柔大嫂的形象已经所剩无几,岳凝干脆放飞自我了。
她掐了掐少年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县里不行,还有府里,府里不行还有省城,而且一个师爷而已,上头还有县令呢,这为官之道嘛,没利益时向着自己人,有利益时,自己人算个屁啊。”
严廷季:“……”
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话可能让一个从小受孔圣人教育的小书呆接受不了,她赶紧改口。
“啊,当然,咱们家廷季将来一定是公正廉明的好官。”
说完,又揉了他头一下,走出了巷子:“收拾东西,我要去买豆子啦。”
严廷季脸上还留着刚才被掐的微痛感,头顶仿佛还能感觉到被手指轻轻按压的触感。
小时候,兄长偶尔会摸他的头,表示称赞,但却不多。
十几年来,好像还没有她这几天摸的次数多呢。
怎么这么爱摸别人的头呢?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
岳凝在乡里绕了一大圈子,也没找到有豆子卖的人家,直到傍晚才往回走。
没想到在半路看到了同样放学回村的严廷季,少年背着书袋正急步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她正想从后头叫住他,却见他突然从前面的路口一转,竟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想到他之前偷偷进山,岳凝不由有些担心,便跟了上去。
结果没走多远,就见他进了一户人家。
岳凝有印象,这里不就是严廷季的二叔严南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