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霹雳哗啦——
一个陶碗无声飞来,直接打在书生踢出腿上,书生吃痛踉跄后退,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直关注李安的张羽,自然会让他挨了打,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响起,话语则是中气十足,听的外人心底发憷,“你动他一根指头试试!”
就这样被吼住了,书生觉得抹不开面子,但面对这般凶神恶汉,他与不敢真去动手,当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幸好这时他同伴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玄晖,诗社同窗还等着,莫让诸位等久了。”
书生名谢朓字玄晖,有个台阶,谢朓也就就坡下驴,连身上的一团脏,也不计较了,转身往酒楼内走去。
酒楼上在举行一场,小型诗社聚会。
“几日不见,谢兄近日可好?”
就在这时,一名书生转过拐角处,见到叫谢朓的书生,快步赶上前,热情上去打招呼,凑近耳边似要低语,但说话的声音可不小。
“想那日金凤楼楼上,谢兄诗词冠群绝伦,可否抱得美人归?……凭借谢兄的文采,如此风度翩翩,必已收获朵儿姑娘芳心。当真羡煞旁人呐!”
“不敢不敢,王兄谬赞了,朵儿姑娘仰慕者众多,那儿能轮上在下呀……”听到好友的恭维,谢朓心中郁闷化解,语气中透着谦虚,脸上表情颇为自得。
“谢兄过谦了。”
“浪费老子一碗好酒。”张羽一脸痛惜的看着碎碗,看下时辰还没有到,他嘱咐李安一句,“小心一点,别伤着自个儿……”转身回到酒肆之中,“小二再上一碗酒来!”
听到谢朓和书生的话,李安小眼珠子一转,一个阴森森的坏笑,浮现于嘴角,“你们都过来……”
招呼街上孩子过来,他小声一番嘀咕。
噔噔噔……
不多时,高档酒楼二楼,小二殷勤的跑上来,“谢公子,谢公子,有人让小的把这个送给您。”
虽说赏钱给的不多,也就两三文钱,不过跑一趟的小事,小二自然欣然接受。
古时候,这些才子像明星一样,写一首小诗,如后世歌星发了新歌,受欢迎的紧呢!谢朓也有些才华,少不了仰慕者,时常收些礼物。
一时间,所以目光都汇集过来,窗边女扮男装的二人,也收回视线,锁定在谢朓手中的纸。
“玄晖风流倜傥,仰慕者不知凡几,想必哪家小姐送的吧?”旁边几个书生,见状开玩笑道,语气中颇有几分酸味。
“诸位说笑了……”
谢朓嘴上谦虚着,脸上则满是灿烂的笑,这种场合,几个才子比他名气大,只有他收到仰慕者书信,谢朓感觉十分长脸,伸手接过纸张,入手质量并不是很好。
在一众目光下,他缓缓展开纸张,细细看去,他一旁的好友嵇逊,也凑了过来。
下一刹,谢朓脸上青筋暴起,握纸的手紧紧攥着纸,指节发白,微微颤抖,指尖已将草纸捏烂。
嵇逊脸上一变,勃然大怒道:“有辱斯文!怎么如此羞辱于人!”
“怎么了?”
其他人见他二人表情,便好奇想要凑上来,谢朓直接将纸揣进怀里,他自然不能让外人看到,他可丢不起那人。
然而,紧接着发展之事,顷刻将他努力毁于一旦。
楼下街道之上,孩童们的声音响起,“赤阑桥尽香街直,笼街细柳娇无力。金碧上青空,花晴帘影红。黄衫飞白马,日日青楼下。醉眼不逢人,午香吹暗尘。”
谢朓闻言,稍微恢复的脸色,一下涨红,双眼瞪直,眼珠子险些跳出来,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恶!”嵇逊怒急而骂。
见谢朓的表情,大家不说也猜到了,想必孩子们读的,就是纸上所写内容,一个个面面相觑。
大家都是读书人,自然听得出诗中含义。
这首词尽现纨绔丑态,品行丑恶、神态骄横。
古代狎妓乃是风雅之意,但是“日日”就有些过了!岂不是说饱食终日,沉湎于青楼妓馆,淫逸放荡,寻欢作乐。
骂一两句粗鄙之言,转眼也就过去了。
此事与之不同,这首词若传扬开来,后面定少不了谢朓之名,流芳千古那就更可怕了!与名声有损,难怪谢朓这般表情,这是搁在自己身上,定然想杀人。
“在下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谢朓没脸在呆下去了,随口找了个理由,转身匆匆离开。
对面酒肆门口李安,虽然看不到谢朓表情,但想来必定很难看,虽然前世已三十多岁,依旧没改热心的性子,时常扶老奶奶过马路,看不惯谢朓侮辱人。
李安前世也是猎奇心作祟,专门查过讽刺的诗,今日便派上用场了。
见谢朓急匆匆下楼,如若动手,他这小身板可打不过,连忙跑回店内,挨着张羽坐下来,美其名曰:做好事不留名。
谢朓朝这边看了一眼,铁青着了气哼哼走了。
张羽坐了一刻左右,估摸着缴粮完了,便带着李安离开,要来一坛好酒、一包牛肉,他不是吃独食的人,请送粮的兄弟一起尝尝。
此时,那帮孩子还在玩,李安和他们道别后,由张羽背着向城外而去,再次经过青楼时,年轻漂亮的姑娘,已经站到了门外。
诗会不会因为谢朓一人离去,提前结束,经过谢朓这事之后,李安把之前纸条的事,抛之脑后了。
但叫大柱的小孩,为此街边等了很久,小伙伴们回家后,他独自在楼下站着。
见到李安给自己指过的,那两位清秀的书生下楼,大柱立马追了上去,“小姐姐!小姐姐……”
二人见左右没有别人,带着疑惑眼神转身,问:“你是在叫我们?我二人是男的……”
“你们别狡辩了,李安早看出来了。”大柱也是较真性子,不听她们多说,将纸张递了过去,“呶,李安给你的。”
他伸手的方向,是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李安也是这般年龄,他理所当然认为,李安要送的是这位小姑娘。
其实他理解错了,李安所指的人,是那个十六七的女孩,他又不是心理变态,只是一时玩笑之举,怎会调戏没发育的女孩。
二女都是大家闺秀,今日想见见云州才子,才女扮男装,让年长女孩的未婚夫,带她们来到这诗会上,如今被人识破,露出慌张,脸有有些挂不住,一下子,爽朗的性格变扭捏、拘谨起来。
“李安?”和她们一起来书生,喃喃念起这个名字。
“对呀,俺新认的朋友。”
如此一说,二女便知道是谁了,孩童和谢朓发生冲突时,她们正在窗边往下看,有热闹自然注意了一下,而一群小孩子之中,李安最为显眼,一来他穿的格格不入,二来对他出马救人的事,二女心中也是赞许的。
顺着思路往下想,二女也猜到了,送谢朓的那首诗,应该也是他所作,虽然描写花街柳巷,多是讽刺之言,但一个孩童来讲,文采还是不错的。
小姑娘怯怯伸手,接过纸张,不禁好奇的问:“他……他人呢?”
“回家了呀!不说了,俺也得回家吃饭了,不然俺娘要打俺了。”大柱丢下一句话,转身跑了。
三人站在街上,一时有些凌乱,年长的女孩提醒道:“看看他写的什么。”
小女孩依言,展开粗劣的纸张,一首诗跃然纸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北方有佳人,什么世而什么立……写的什么呀?”小姑娘认真看几息,没有看懂写的什么,第一句念了出来,没兴趣在往下看了。
李安写诗的时候,摇头晃脑的,心中得意的很,自得其乐,一时忘了古代用的繁体。
身边那位年轻书生,乃是云州三大才子之一,有些诗词只有上阙,他就能够根据韵味,写出相对切合的下阙了,别说三两个不识的字了。
书生几个那纸张,通过前后韵味,随口便念了出来:“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不错!很不错!颇有几分汉乐府之风,如此佳作一个孩童所作,真不是不敢相信……”年轻书生摇头晃脑,如同品茶品酒一般,品味着这首诗。
“戴健哥哥,你识的这些字吗?”
“原来是情诗啊,他也真敢夸,把妹妹你仙女一般,将来就要嫁这种郎君……不像某些人,书呆子一个。”
听到这般的赞美,女子觉得心跳加速,不等戴健回答小女孩,指桑骂槐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未婚夫。
“歆玲你不要生气嘛,我即可为你作诗一首。”名叫戴健的书生闻言,立马降低姿态,亡羊补牢的说道。
“切!谁稀罕呀!”
小姑娘觉得诗不错,她现在的年纪,还不懂这些情情爱爱,自然注意力不在这个点上。不过,六七岁年龄,有了一丝羞耻之心了,被姐姐这样一说,羞的她满脸绯红。
李安并不知道,他送小姑娘的诗,被诗社其他书生记下,不久传遍了云州城,他凭借一首诗一首词,在文人中留下偌大名声,隐隐有了神童之称,日后多年里,有为了名气的人,曾多次冒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