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况，卓兰芝心里明白，无论这件事孰是孰非，突破口，还是在作为孩子的胡姗姗身上。

顾虑到孩子的心理，卓兰芝蹲下身为姗姗整理了额前散乱的头发，好似为孩子鼓气：“姗姗，你告诉婶娘，还有你林爷、如兰姨。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抓着王兰芝的手，姗姗先是瞅了一眼林国富，而后望向如兰。

“婶娘，爷爷，姨。姗姗没有偷过地里的瓜，那不是姗姗做的。”

胡姗姗的申辩，除了如兰以外。大伙几乎都是相信她的，在卓兰芝的眼里，姗姗是个从不会说谎的孩子。

“如兰，听见了吧。姗姗说了不是她摘得。”

林国富刻意向如兰强调了一遍，只不过，如兰却是还以讥笑。“支书，村长。这孩子自打进这屋，一直光说这句话，你们就全都信了？都像你们这样，还有公平么？要是你们不主持公道，我就去乡里，让乡里评理。”

‘啪。’

重重的拍案声，震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林国富终是忍不住，站起身向如兰警告道：“如兰，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告到县里我也不怕你。我林国富活了一辈子，枪林弹雨走过来的，都从来没怕过。真要是孩子的错，我绝不偏袒。但你一定要恶意栽赃别人，我也绝不答应。你现在就跟我走，咱到县里去，让公安同志来查，黑白自有公断。”

扶着林国富坐回椅子上。

“支书，您消消气。这么点小事还是咱自个解决吧。县里到咱村子十几里山路，何必劳师动众呢。这要是传出去了，到时候别的村岂不是看我们笑话了。”

看了支书这架势，如兰也被唬的不敢吱声。

“是啊，林叔，您先消消气。咱大家都心平气和的说清楚就好了。”

卓兰芝也赶忙宽慰林国富，让他不要动怒。

安抚完林国富，孙志明也起身看向了如兰。“如兰，支书也不是想要偏袒谁。你没凭没据的还在这里胡闹，换谁都会发火。你自个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偷了你们家的瓜，就没点线索么？”

“我这不是一时半会想不到，才。”

又是一声拍桌的巨响，林国富旋即破口斥责。

“想不到？想不到你就可以来村公所胡闹？你就可以随意诬陷别人家孩子？”

估摸着如兰真的是点了林国富的火药，在场的乡亲，谁都没有见过支书像今天这样发火的样子。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姗姗有些惧怕的躲在了卓兰芝的身后，紧紧抱着她的大腿。

卓兰芝扫视了一眼众人，也是忍不住叹气。

如兰的性子，让卓兰芝讨厌却也无可奈何。

而在外边围观的人，景华和马哲辉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秘密。

“妈，地里那些瓜是我摘得。”

马哲辉与景华并肩走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将地里丢失甜瓜的责任坦白说出。

估摸着在场的人谁都不会想到，廖如兰口口声声说自家甜瓜遭窃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她自个的大儿子。廖如兰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幕惊得愣住。

景华上前一步，同样也将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廖姨，你们家地里的丢的瓜，我也有责任。是我和哲辉一块摘得，没有和您说。”

在两个人的交代下，廖如兰家里丢失的甜瓜，终是有了答案。

在场的人盯着他们俩，沉默无言。

“你个败家玩意儿，偷到自个家里了。”

最先做出反应的如兰，当即扯着马哲辉的衣领口，一巴掌重重拍打在他的屁股上。

马哲辉闷不吭声的承受着母亲的责罚，林国富看着也有些傻眼了。

卓兰芝一把拉住如兰的胳膊，并且伸手将马哲辉拉到身后保护住。“如兰妹子，孩子们犯了点错，你也不至于动手打孩子啊。”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廖如兰是在为自己早前冤枉胡姗姗的行为找台阶下。再加上知道真相后，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也就只能将怒火撒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林国富也起身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哎，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至于这样吗？没事儿赶紧回家去吧，以后发生啥事，没搞清楚前，别老是跑到公所来闹腾。”

林国富的吩咐，卓兰芝和公所外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以及廖如兰各自散去回了家。

回到家里，卓兰芝也没有生气，扛着锄头便领着景华下地去了。

卓兰芝在自家地里摘了几只品相还好的甜瓜，放在竹篮里，让景华拎着到廖如兰家赔偿道歉。

至于马哲辉，那天被廖如兰责罚不许吃饭，并且在堂厅里罚站直到天黑。

回到家里，卓兰芝急急忙忙生火做饭。

孩子们似乎也心情低落，都安静地坐立在橱柜前的矮桌前，安安静静的，没有一句言语。

看着几个孩子，卓兰芝的心里也难受万分。其实，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难受。

虽然这件事的因由结果都已明了，但是被人肆意诬陷指责的攻击，但凡任何人心情都会不好，更何况姗姗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噼里啪啦的折了段柴枝塞进炉灶里，卓兰芝一一唤了几个孩子的名字。

“孩子们，咱们家虽然穷，但我们一定不能去做偷鸡摸狗的丑事。只要堂堂正正做人，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咱，也别怕，不管发生啥事儿，娘都在。”

“娘。”

“婶娘。”

景华和姗姗一同出了声，以作应承。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构词，去回应他们所理解的做人之道。

卓兰芝深情地望着孩子们，恍然间，想到了去世的老太太和在外务工没有消息的丈夫，双眼顿时泛起泪光。

抬手擦拭溢出的泪水，带着自责，带着愧疚的语气，向她的孩子，向在外的丈夫道歉。

“都怪娘没用，不能一天守着你们跟前。娘没本事，只知道做活，却连你们都护不了。娘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你们爹，更对不起姗姗的爹娘。”

一天的奔波劳累，到了家甚至连洗漱的功夫都没有的她，炉灶里放出的灶火，映在卓兰芝悲苦凄凉的脸上，让她更显沧桑。

或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卓兰芝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能体会到她内心的脆弱，以及无尽的悲愁。

本该拥有一个儿女健康，爱人相伴幸福之家的她。

卓兰芝并没有为自己受的苦而难过，她难过的是，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每一个孩子，也没有能力给与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