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桑梓推门进去,发现这里是唯一一处已经收拾好的地方,刚刚打扫过的地面一层不染,身后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治国策论,书桌上摆着朴素的文房四宝。
看到念桑梓进去,祁泠霄慌张地将手上什么东西往旁边的书中一夹,好像是书信,却不慎露出几个字——“九皇子收”。
众所周知,大祁没有九皇子。
不管是祁泠霄这一辈,还是祁亦宸这一辈,最多排行到老八。
而周边列国唯一有九皇子的,只有祁泠霄的生母慧贵妃的母国——早已与大祁断绝来往的律国。
律国雨水不多,农作物常年少产,只能靠跟周边国家采买维系生活,不过他们矿场很丰富,擅于制作兵器、火器,向来被大祁皇族视为威胁、
因此先皇早已明令禁止,谁若是敢跟律国互通有无,视同叛国。
不好,祁泠霄这狗贼该不会是想趁新皇年纪小,打算和律国里应外合谋朝篡位吧?
想到这里,念桑梓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祁泠霄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她,假装拿起一本书,随手盖住书信:“反省得怎么样了?”
念桑梓回神,笑着回答:“十分深刻,简直脱胎换骨!”
“哦?”祁泠霄挑挑眉,修长的手指在书桌上轻敲了敲,“说说看,怎么个深刻法。”
“是这样的,我刚刚领罚的时候一直在自我剖析,身为王爷的爪牙,啊呸,身为王爷的属下,我做事怎么能够这么鲁莽?连王爷的红颜知己都敢得罪?我思前想后,痛定思痛,知道自己做什么可能都弥补不了王爷和沁姑娘的心理创伤了,想了想,我也就只有几个臭钱,不如由我出资,把摄政王府都翻修一遍,就当是我给王爷道歉了。”
不愧是苦寒之地回来的王爷,穷得那叫一个叮当响。
念桑梓只要一想到以后就要住在这样窗户都漏风的破落户里,怎么想怎么觉得配不上她富婆的气质。
她已经打算好了,她要把她住的那间房搞成五星级酒店的设计,浴缸、手织地毯、名家字画、白玉屏风,再隔出一个衣帽间。
至于这冤种王爷的房间,随便弄几块便宜木材缝缝补补糊弄过去就行了。
祁泠霄看到对面女人脸上贱兮兮的笑容,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罢了,刚刚我用膳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汤在地上,你留下来打扫干净,我去办点儿事。”
祁泠霄说着便起身,留下念桑梓一个人单独放在书房里。
前院。
忠烈一边给祁泠霄烹着茶,一边不放心地问他:“王爷,您命属下让人盯着念小姐,怎么突然又叫我把人给撤了回来?那您刚刚的戏岂不是白演了?”
祁泠霄一只手把玩着白瓷杯,嘴角似笑非笑:“她是个高手,凭你手下这些人的道行,怕是走近一里地就要被她发现了。越是习武之人靠近,就越容易暴露是练家子。”
“您的意思是?”
“随便安排两个丫鬟看着她就行,像她那么蠢的人,普通眼线够用了。”
(正在擦地板的某念:“阿嚏!靠,怎么又感冒了!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冬天连个暖气都没有。”)
忠烈:“那王爷,那封信……”
祁泠霄笑容一滞,重重放下茶杯,眼底浮出几份阴狠:“是人是鬼,马上就能见分晓。去,把东西给我安排好,别露马脚。”
“是,属下这就去办!”
“对了,顺带给我把李剑叫来。”
“是。”
李剑被传唤而来的时候,看到一脸阴鸷的祁泠霄,以为是自己包庇念桑梓的行为东窗事发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跪地自爆:“王爷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再也不敢了!是那个念桑梓她胁迫奴才!她,她说只要我不帮她作弊就弄死我,奴才是无辜的啊!她平时在兵部就这德行,欺负奴才欺负惯了,王爷不信可以去问问廖度大人!都是他惯的!”
祁泠霄:“……”
兵部这帮人的智商都是生产线上统一批发的吗?就这有勇无谋的德行大祁迟早亡国好吧!
祁泠霄嫌弃地扶了扶额,心想廖度给本王送的都是些什么人,无语地开口:“本王找你来是想问问关于念桑梓的来路。”
“哦,是这个啊,我还以为王爷发现我收她银子的事了呢。”
“……”
李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跪着,老实交代道:“念桑梓,十二岁进京,从小就经商,执着于路边摊经营。马路边的路边摊基本都有她参股,小吃、首饰、杂耍等等。对了,王爷进京的时候看见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那处宅子没有?那就是她的。巨富。我们半个兵部都是她养活的。可以这么说,她除了有钱以外一无是处,没文化、脾气爆、小心眼,还有就是,最高梦想是干掉廖尚书和谢尚书,然后自己兼任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她每个月都要暗杀两位尚书好几次,然后被逮个正着。”
“……”
“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祁泠霄嘴角抽搐,“她都要暗杀两位尚书了,他们为什么还不解决掉她?”
“因为打不过啊。王爷您等等看吧,她现在离开兵部了,估计下一个暗杀目标就是您。”
“……”
“不过您别怕,她有个原则,她说暗杀发现了就叫明杀,犯法,她就不会杀了。”
“……”
她哪只眼睛看见暗杀不犯法了!
祁泠霄气得够呛,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李剑领命离开,前脚刚走,祁泠霄就起身回到书房。
念桑梓正摸鱼摸得卖力,一块污渍坐在地上来回擦了好几遍也不肯挪地方,额头沁着细细的汗,远看有一种秀丽之美。
祁泠霄来了也不喊她,就这样站在门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眼角扫到桌上那封被书盖住的信,上面有移动过的痕迹,虽然只有毫厘,但是心细如他,也一眼便能看出来。
果然还是动了。
“行了,你可以走了。”
祁泠霄迈腿走近,清冷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念桑梓的脸。
那张脸干净得像是不曾落地的雨珠。
通透,无暇。
这般镇定的样子,要么就是问心无愧,要么就是心理素质太强。
念桑梓闻言,如获大赦,笑着爬起来,揉了揉胳膊,手上抹布的水甩得到处都是:“谢王爷恩典!”
她高兴地离开书房,没走多远,李剑便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