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敬王府家宴。
念桑梓给敬王的长子准备了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作为礼物,十分大方阔绰。
出发前,祁泠霄看念桑梓穿着白狐大裘,满头金钗,手上还捂着纯金的汤婆子,再看看自己身上极为简朴素净的衣袍,第一次对他们之间的主仆身份产生了怀疑。
有哪个下人穿得比主子还奢华的?
满大祁都找不出第二个。
“走吧。”
念桑梓最后把一兜金叶子踹进特意找工匠定制的“香奈儿”小挎包里的时候,祁泠霄实在没忍住问她:“你每次出门,都带这么多银子吗?”
“多吗?这才多少。”念桑梓捂着汤婆子,把头缩进毛茸茸的白狐毛领子里,“而且我带的不是银子,是金子。”
“……行吧。”
祁泠霄懒得和这货做无谓的争辩。
敬王府。
门口因为国丧挂上的白色灯笼悄悄换上了红色。
念桑梓递上帖子,门口的小厮看了一眼,便拔高嗓子瑟瑟发抖地喊了一声:“摄政王大人到!”
祁泠霄过去行事很低调,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摄政王,第一次公开“应酬”,排场必定要摆足。
所以他带了一队死侍。
死侍们穿着黑色的束腰长袍,腰间别着长刀,于街边笔挺挺地站着,一派肃杀冷漠气势,寻常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知道的是来吃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等着。”
祁泠霄清淡的眉眼一瞥,对死侍们下令,然后让念桑梓和忠烈随他进入敬王府。
自从前几日念桑梓把那把杀听剑赠与忠烈之后,忠烈就彻底和念桑梓化干戈为玉帛了。
这会儿跟她处得比亲兄弟还亲。
“哎呀,五弟,好久不见,二哥实在是想你得紧。”
敬王携敬王妃亲自过来迎接,笑得一脸虚伪。
念桑梓把礼物递上,懂事地说:“这是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一把长命锁,纯金的哦。”
敬王好歹是个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区区一把金锁而已,他还看不太上。
但因为是祁泠霄送的,他还是把金锁当着众人的面,挂在那个被抱在奶妈手里的奶娃娃身上。
“念安,你以后可记得要谢谢你五皇叔哦。”敬王逗了逗那孩子,孩子嘴里旋即吐出一个唾沫泡泡来,把大家伙给逗乐了。
“看,他听懂了。”
敬王高兴得哈哈大笑,敬王妃在旁边提醒他:“知道你欢喜,但也别让五弟站久了,赶紧入上座吧。”
她侧身让开位置,余光瞥到珠光宝气的念桑梓时,嘴里发出疑问:“这位是?”
念桑梓自我介绍:“我是王爷府中的守卫,专门负责看王府大门的。”
“守卫?”
敬王妃对祁泠霄带一个看大门的来赴宴这件事,略感不满,“五弟,虽说有些年头没见了,但你也不至于对你二哥如此失礼吧?带一个看大门的来吃家宴,莫非是并不看中这次家宴?”
开始了开始了!
权斗开始了!
念桑梓摩拳擦掌,满脸期待地等待敬王妃接下来的输出,已经准备好迎接猛烈的暴风雨,却被突然到来的廖度给破坏气氛。
“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看门守卫,她是我兵部的人,正经有官职的,王妃还是不要门缝里看人。”
虽说只是从九品芝麻官,但也是官职。
廖度平日总嫌弃念桑梓闯祸,可如今别人当众贬低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廖尚书,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这是敬王府的家宴吗?”念桑梓小朋友一句话,全场尴尬。
廖度无语问苍天。
嘴上说是家宴,可这种宴会向来是王爷们争权夺利、笼络党羽的绝佳场所。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跟朝中大官们打交道的机会。
故而这次除了几位王爷,还有十几位朝中大臣也会来,全都是身居要职的高官。
没人回答念桑梓,念桑梓就自己开始瞎猜:廖尚书肯定是厚着脸皮来蹭席的。
祁泠霄怕再聊下去,念桑梓会说出更多让人下不来台的话,于是揪住她的衣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念桑梓不明白祁泠霄为什么凶她,但王爷做事,总是有道理滴,少说话就对了。
她对着祁泠霄做了个缝合的手势,乖乖跟着他入座。
按理说,念桑梓这种身份不会有座位,她得站在祁泠霄身后候着,可祁泠霄是来扬威的,破的就是王公贵族们虚伪的规矩。
他要让他们知道,哪怕是他摄政王府的一个下人,都配坐在敬王府的上位上。
所以,念桑梓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祁泠霄身边。
“王爷,你那个鸡腿吃不吃?不吃给我吃。”
“王爷,你的酱牛肉吃不吃?不吃给我吃。”
廖度在她下手,一个劲儿地打眼色。
祖宗啊,那是摄政王,你怎么敢的!
念桑梓看到廖度挤眉弄眼,以为是他也想吃,十分慷慨地从祁泠霄面前那只鸡上掰了只鸡腿分给廖度,“大人,你是要吃这个吗?”
廖度这一刻,突然有点想告老还乡。
“不好了!不好了!小世子他、他、他……”
突然,从后院滚过来一个丫鬟,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般,嘴里支支吾吾地大喊着什么东西。
之所以说滚,是因为她站都站不稳,是连滚带爬出现的。
敬王脸色一变,刷地起身:“世子他怎么了?说!”
“世子他、他,他没了!”
丫鬟哭着喊完这句话,就头着地重重磕了下去,“刚刚奶妈给小世子喂奶,小世子突然就不肯喝,嘴里一直在吐唾沫,吐着吐着,就、就被唾沫给呛住了,眼下,已经没气儿了!”
“你胡说!你个贱蹄子敢诅咒世子!看我回头不打死你!”敬王把酒杯摔在地上,脚步匆匆往后院走去。
宾客们心中皆是一慌,都跟了过去。
敬王成亲十载,如今才得一子,倘若真在出生第二日便夭折,那伺候他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才是那丫鬟惊慌的原因。
后院不一会儿便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小娃娃果然没了气息。
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孩子之前还好好的,就是戴了摄政王府送来的长命锁以后,就开始吐白沫了,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