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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行天下:壮族卷 铜鼓王

铜鼓王

中国是世界上出土并收藏铜鼓最多的国家,而广西铜鼓的数量则居中国铜鼓收藏量之首,全区馆藏量占全国总数的1/3。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就收藏有铜鼓600多面。其中,被誉为“世界铜鼓之王”的一面面径为1.63米的大铜鼓就在广西的北流市出土。

铜是一种金属元素。与少量的锡、铁按比例混合后制成薄片,敲打时可以发出丰富而悦耳的声音。

古人是通过铜鼓听到了铜的声音,欣赏到了铜的声音。

在壮语里,铜鼓初称为“咽”,原意为“听”、“听见”、“可传音”。可以说,我们的壮族先人对铜鼓的认知,就是从铜的声音开始的。他们对铜鼓的热爱,也是出于对铜鼓所发出的那种奇特、悠远而神秘的声音的迷恋。

原先,铜鼓是没有声音的。它只是作为炊具让我们的先人烟熏火燎。但不知是哪一天,他们也许是在一次无意的摆弄中,就将铜鼓弄出了声音。那声音响亮,浑厚,悠长,让他们感到惊奇、诧异。于是,他们就不断地好奇地敲打,随着节奏,他们激动的腰肢不由得扭动起来,并唱起了歌。此后,他们再也舍不得将那种能发出如此美妙声音的东西烟熏火燎了。他们把它当做了乐器,在欢庆的时候伴以歌舞使用。

但我们的先人并非如此简单地理解铜鼓。他们总觉得,铜鼓的声音神秘又神奇,已不是一般金属发出的声音。它无影无踪,但似乎懂得人性,能主宰人间祸福,在人间无处不在。求雨时打铜鼓,鼓声加上蛙声,惊天动地,可使天上降下雨水,滋润大地,所以壮族人崇鼓崇蛙。铜鼓可以与神灵沟通,更可以与死去的人对话。于是,他们又将铜鼓作为法器,在祭祀时使用。在祭祀的仪式上,人们通过敲打铜鼓,向祖先传递祈祷的信息,以求得祖先的保佑。正因为有着如此威力无比的神力,铜鼓又被作为重器,成了权力和地位的象征,谁拥有铜鼓谁就可以做首领。

同样作为法器和重器,同样作为权力和地位的象征,铜鼓与北方的鼎几乎是同一时期问世的。但今天的鼎已作为文物收藏于博物馆,显得冰冷和寂寞,而铜鼓仍然在壮族的民间里使用。这是因为铜鼓一直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从铜鼓的饰纹可以看得出来。铜鼓的形制,“通体皆铜,平面曲腰,一头有面,中空无底,侧附四耳”。一般铜鼓的鼓面,中心为放射状、如乒乓球大小的太阳,而鼓边围绕着太阳的饰纹多为青蛙、龙、云雷纹、水波纹等。青蛙、龙、云雷等都是镇妖之物。壮族作为山地耕作民族,所处山区,山多地少,生存环境恶劣,主要靠山靠天吃饭,故对影响农作物生长的气候十分敏感。凡遇到旱天,就齐备供品,举行祈雨仪式,向天神雷王祈雨。祈雨仪式就使用到铜鼓。而在一般的欢庆活动时,铜鼓就成了一种助兴的乐器。人们专门选择了一块空地,用横杆将本族收藏的铜鼓挂起来(有几面的,也有十几面的),然后,鼓手就按节奏不停地敲打。一般是用木槌敲打,要打在鼓心上,亦即太阳的饰纹上。每擂一下,铜鼓就发出“当——”的一声。那声音浑厚,响亮,悠远,余音在耳边渐渐消失时,眼睛似乎看得见那声音慢慢离去的影子。而此时,还有一个人配合鼓手站在对面,在槌落鼓面之时,用木桶从鼓底往鼓心灌风,铜鼓就发出“咚——嗡,咚——嗡”的声音。闭目倾听,又似乎感到有大片的风和大片的云从远山之端急驰而来,掠过头顶,然后又向另一处远山急驰而去。村寨里的人听到鼓声,就渐渐走出家门,集中到空地上,年轻的男女就跳起了铜鼓舞,唱起了山歌。老人和小孩,则围成一圈,边看边笑。

铜鼓是我国南方濮、越人创造的一种打击乐器。迄今已有2700多年的历史。《魏书·獠传》记载:“俚獠制铜鼓。”而广西的铜鼓,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世纪。铜鼓的出现,不仅体现了广西古代壮族的科学技术的发达程度,同时也标志着作为应用于宗教、娱乐的艺术品,其造型设计已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水准,具有很高的欣赏价值。但据查,古代的铜鼓制造技术已经失传。现在制造的铜鼓,很多都是通过焊接把鼓面和鼓身连接起来的,无法像古铜鼓一样鼓面鼓身同时浇铸而成。所以,现存的古铜鼓就显得十分珍贵。现在,很多壮乡的家族或个人都收藏有祖传的铜鼓,不到祭祀或节庆时都不使用。而且打鼓有专门的鼓手,外人一般不能随便乱敲,甚至不能乱摸。

这里不得不说到一个人。

陈耀灵,男,壮族,50多岁,广西东兰县人。从其祖父起,陈家就开始收藏铜鼓。到了陈耀灵,收藏之风更盛。他一生别无他好,就爱好收藏铜鼓。几十年来,他不但在本地收,还到云南、贵州等地收。铜鼓作为家中之宝,一般不予赠送或转卖。但陈耀灵就是通过诚心地帮助别人治疗绝症后得到信任而获得赠送或转让铜鼓。用他的话来说,“一面铜鼓就是一个故事,一种声音”,来之不易。他所生活的东兰县城,有一条红水河流过。在同一条河段里,他曾落水三次,不会游泳的他,竟然安然无恙。事后巫师给他算命说,那条河段下面有一面铜鼓,是铜鼓救了他的命。这也许说得神化了一些,但也说明了他与铜鼓有缘。他说,如果真的在河里找到那面铜鼓,那就太好了。他每天下班后,就喜欢进到收藏铜鼓的两个小房间里,把玩铜鼓,这儿敲敲,那儿拍拍,听铜鼓的声音。

至今,他已收藏了70多面各种各样的铜鼓,可以说是世界上个人收藏铜鼓最多的。县里的百姓都为他的行为而自豪,因为他为东兰争得了“铜鼓王”的美称。他也许不知道,他每天都是沉浸在一个民族的艺术当中。他收藏的不仅仅是一堆铜器,而是一个民族千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