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上）：焚金阙董卓行凶

人们习惯把汉代分为西汉、东汉，就因为其首都，一在长安，一在洛阳。

洛阳，从汉光武帝刘秀定都时起，到三国时，也有二百多年的经营历史。华宫宏殿，芳园秀苑，繁街闹市，良驷华轩，其规模并不亚于长安。在东汉张衡的《两京赋》中，对洛阳当年富丽堂皇的盛况，是很赞美了一番的。但经过东汉末年，董卓的这一把火，蔚然王气的洛阳，一国首善之区，曾经有过数十万人口的大都市，只残留数百户人家，岂不哀哉？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野蛮灭绝文明的大倒退，董卓迁都长安而焚洛阳，就是非常典型的一次。“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二三百里，并无鸡犬人烟”，这把火比起秦末那位输急了的项羽，在阿房宫放的一把火，烧了三个月也不灭的气势，可能差一点点。但其残暴程度，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董卓杀富户，徙贫民，富者获死于非罪，贫者取毙于徙途，即或幸免者，也难逃虎狼之军的蹂躏践踏。于是，河洛一片焦土，赤县千里，数劫不覆。

曹操在他《薤露》一诗中，这样描写迁都的情景：“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在《蒿里行》一诗中写了灾难以后的惨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老实说，董卓这类野心家是无论如何不会靠自己的真本事、真功夫、真能耐，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可是他们又非常之想得到这一切，只能靠非正当手段或凭借外力去攫取。谁教何进、袁绍给他这个机遇呢？他废黜皇帝，杀戮大臣；他搜刮财富，奸淫妃嫔；他屠灭百姓，草菅人命；他自迁相国，位极人臣。狼子野心加小人嘴脸，豺虺之性加睚眦必报，这个独夫，成为一个充满兽性的杀人狂。“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卓部兵烧洛阳城外面百里，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又收诸富室，以罪恶没入其财物；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

野蛮的精神基础是全民族的整体愚昧，是对于文化、文明、知识、科学的全部成果的憎恨、恐惧。加上暴君、专制、严酷的高压统治，和物质生活的贫穷匮乏，社会的封闭与不开化，以及神、人双重迷信的泛滥，和极端的思想禁锢，必酿成可怕的具有毁灭性的历史大反动。在几千年历史中，作为这股盲动力量的前锋人物，几乎无一不是充满报复狂的不可理喻的心理变态者。

毁掉洛阳的他，到了长安，变本加厉，“法令苛酷，爱憎淫刑，更相被诬，冤死者千数。百姓嗷嗷，道路以目”。董卓杀人无算，恶贯满盈，最后被其义子吕布刺死。恨透了他的百姓，“暴卓尸于市。卓素肥，膏流浸地，草为之丹。守尸吏暝以为大炷，置卓脐中以为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

尽管董卓的下场很难看，可地球上始终也没断了这类该点了天灯的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