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村警部那里得知明智会在晚上七点半到上野车站后,福田得二郎马上拜托一位认识明智的警官开车赶往上野车站代为迎接。中村警部也在电话里约好了稍后赶到。
快八点的时候,接站的警官无功而返:
“对不起,我没接到明智侦探。不知怎么回事,我和司机的手表都慢了十五分钟,等我们赶到车站的时候,七点半那班车的乘客都已经走了……”
警官一脸的不可思议。
后来发现,福田别墅里所有的钟竟然都慢了十五分钟。
这事显然非同寻常,福田得二郎马上打电话向中村警部报告,并且问他知不知道明智去哪儿了。
“就是这样,因为所有的表都被调慢了十五分钟,我们没能接到明智先生。他是不是去了您那儿?”
“不,他没来这里。即便没见到接站的车,他总该打个电话问问的。要不就是他没赶上那班车。说不定他改搭明天早晨来东京的车了吧。那样的话也不要紧,我们就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
中村警部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天晚上,除二郎外,福田得二郎把去车站接明智的警官也留了下来,然后放心地睡下了。他也好,中村警部也好,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因为他们都相信,纸片上的数字是“三”,也就是说,即便福田得二郎的担心是真的,也还有三天时间,在纸条上的数字变成“一”或者“零”之前,是不会有危险的。所以即便明智晚到一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歹徒未必那么守信用。那些家伙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了明智即将赶回东京的消息,抢在事件发生前就控制住了明智。他们当然知道明智回来是要干什么,正因为如此,更不会愚蠢地等到十一月二十日,等警方按部就班地布置好警戒网。
二郎和那位警官就睡在二楼的客房中,既然之前几天彻夜巡逻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好好睡一觉。而且他们也都认为,反正还有三天,在那之前,顶多会多出几张纸条来而已。
但就在那天晚上,也就是十一月十七日夜里,距离大家以为的倒计时还有三天的时候,骇人听闻的凶案发生了。
二郎在睡梦中被一阵奇怪的笛声吵醒,侧耳细听,声音好像来自楼下福田得二郎的卧室。虽然好像只是随意吹奏,不是什么成曲的调子,但那里面似乎包含了难以名状的悲伤。
福田得二郎根本不会吹笛子,更何况是在这种深夜,任谁都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吹笛子吧。
“是不是错觉……不,确实听见了。好像在梦中……不,不,千真万确是笛子的声音,是从叔叔卧室里传出的。莫非……”
想到这里,二郎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在被窝里瑟缩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笛声停止了,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二郎赶紧推醒睡在旁边的警官。
“好像发生怪事了,跟我一块儿下楼去看看吧。”
于是,两个人迅速穿上衣服下楼,那名警官还带上了手枪。
整个宅院一片死寂,两人借着昏暗的月光来到楼下福田得二郎的房间门外,提心吊胆地推了一下房门。房门从里面上了锁,根本推不开,但两人此时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叫叔叔起床开门吧。”
“对,还是慎重点好……”
警官表示赞同。于是,二郎“咚咚咚”地敲门,大声喊道:
“叔叔,叔叔!”
就这么又是敲门又是喊,房间里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好……”
二郎脸色铁青,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钥匙孔,快从钥匙孔往里看看。”
毕竟是警官,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被他这么一提醒,二郎赶紧趴在钥匙孔上朝里窥视。
“血,房间里有血!”
“什么?快,快把门撞开!”
窗外都装着铁栅栏,拆卸需要工具和时间,十万火急,只有破门而入了。
二郎跑到走廊上,叫醒其他人找来斧子,然后抡起斧子朝门上砸去。这一番吵闹把家里的所有人都吵醒了,用人们都赶了过来。
门非常结实,两个用人帮着轮番砸了好一会儿,总算传来木板吱吱嘎嘎裂开的声音,门上开出了一个大洞。
二郎、警官和用人们一起凑了上去,就在这时,一团红色从里面蹿了出来,大家急忙闪到一旁。
那是一只红猫。不,不是红猫,是福田得二郎喂养的白猫,全身的白毛都沾满了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它显然受了惊,跳到走廊上之后不住地抖动身上的毛,于是鲜红的血点就飞溅到了走廊雪白的墙壁上。它应该不知道主人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在得二郎的尸体上蹭上了这么多血,不仅如此,它应该还舔过得二郎,所以嘴巴里也是一片鲜红,连牙齿都染成了红色。此时,它正不停地舔着嘴巴。
“喵——”一声瘆人的叫声之后,这只红猫蹿进了院子里的夜色中,只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
众人回过神来,再次凑到门前朝里张望。房间里亮着灯,得二郎穿着睡衣的下半身倒在地上。不可思议的是,尸体周围撒满了美丽的野菊花。花的香味在房间里飘逸,仿佛有谁在悼念死者。
“叔叔!”
二郎急忙把手从门上的破洞伸了进去,反手拧开了门锁,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警官和寄宿生紧随其后。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尸体的脚边,探身看向之前被遮挡住的尸体的上半身。顿时,他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嘴巴虽然在动,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怎么啦?”
警官急忙跑过去,扶住了二郎直挺挺倒下的身体,同时看向床上。
“啊!这……”
“好多了,谢谢。”
过了一会儿,二郎醒了过来,但说起话来仍然有气无力。不光二郎,警官、寄宿生,一个个都脸色惨白,不发一语。用人们更是连房门都没敢进。
“丧心病狂!实在是丧心病狂!”
终于,警官开口了。他背对着尸体,嘶哑的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
尸体肩膀以上的部分都不见了,只剩下躯干。
凶手为什么要砍下得二郎的头?又带到哪里去了?即便是报仇,只要杀死对方不就达到目的了吗?难道还会有人像古代的义士那样,杀人报仇之后还要割下仇人的脑袋吗?不仅如此,满地的野菊花、悲怆的笛声,这一切都是那么古风十足,又那么血腥诡异,完全是芳年的画。
此外,凶手是怎么潜入门窗紧闭的房间的?又是怎么带着死者的头逃离现场的?这可不是一张纸条那么简单了。
这些显然不是在场的众人能够解开的谜团,但身为警察,那名警官有必须完成的任务。他深呼吸了几次,稳了稳心神,再次来到那具诡异的尸体旁边,仔细检查了肩膀上惨不忍睹的创口。创口虽然达不到外科医生的水准,但也已经相当整齐了。下面的地毯上,血流了一地,已经开始凝固了。
警官小心翼翼地检查,尽量保持现场完整,又仔细查找了床下和家具后面。他觉得,死者的头很有可能被凶手藏在了这个房间里的某个地方。但一番查找一无所获,不要说人头了,连可以称得上线索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半点。
警官立刻打电话向警视厅报告,一个小时后,中村警部带着两名部下赶来了。在这期间,警官又先后调查了房门和院子里的情况,试图在院子里找到可疑的脚印,还给用人们录了口供。但凶手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院子里地面干燥,不会留下任何脚印;门都锁得好好的;用人们更是一问三不知。
中村警部赶到现场时,附近警署派出的警官和福田得二郎的胞兄、宝石商玉村善太郎已经到了,二郎的哥哥玉村一郎也跟父亲一起来了。别墅里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大家就这么默默地站着,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