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了,花园洋子仍然没有出现。二郎问过了她东京的师傅、郊外的老家和所有能想到的朋友、同学,都说没见过她。
玉村一郎还在一直注意着音吉的一言一行,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曾有几次外出,有时候是半小时,有时候是一小时,那都是家里派他去办事,去哪儿、干什么,一郎一清二楚。
报社记者与警方展开竞争,到处寻找花园洋子。报纸的社会版每天都是玉村家奇案的相关报道。
二郎整天像疯了似的,忧心忡忡,焦躁不安,度日如年。其实,不管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一定会感到不安和无法理解。
为了暂时从这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中解脱出来,二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幻想着洋子会从某个街角或者树后面突然跳到自己面前。等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不远处有一座简陋的小剧场,寒风吹得鲤鱼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旗子上写着从未听过的魔术师的名字。
是表演魔术。
二郎脑袋昏昏沉沉的,站在小剧场外看着墙上的招贴,上面画着各种魔术表演的场景,用浓艳的油彩极尽渲染。跳舞的骷髅、美人鱼、木棒穿身、会笑的人头等等,都是令人惊讶的诡异画面。
不知为什么,二郎就像个梦游者一般,漫无目的地走进了小剧场。
随着精彩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演,二郎渐渐被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眼前的烦恼。天色渐暗,表演也进入了最后的高潮。首席魔术师戴着系有铃铛的尖帽子,脸上涂满厚厚的白粉,一身小丑的装扮。魔术师娴熟高超的表演手法,看得二郎眼花缭乱。
咦,在大型玻璃槽里扮演美人鱼的姑娘不是文代小姐吗?如此说来,那个首席魔术师应该就是那个企图给明智注射毒药的罪犯首领了吧。这些家伙竟然伪装成魔术师来到了玉村家附近,实在是胆大包天。但又一想,知道文代真实身份的只有大侦探明智小五郎一个人,而他已经溺水身亡。所以,其实他们安全得很。
二郎当然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惊讶于台上精彩的表演。
幕布缓缓拉开。
舞台上是黑色背景,场内也是漆黑一片,只有一盏射灯把光柱投向了舞台中央,那里有一把极为奢华的大椅子。身穿燕尾服的报幕员从舞台一侧上场: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的,是本魔术团最精彩的节目——美人解体。这是本魔术团团长兼首席魔术师远赴欧洲之际学到的。他将用剑砍下坐在这张椅子上的美女的头和四肢,将身体砍成好几段,然后再将七零八落的肢体重新组合起来,当然,美女一定会安然无恙,并将微笑着向大家致意。”
报幕员说完退回了后台。
一身盛装的文代登台亮相,首席魔术师也手持利剑走上了舞台。两人向台下鞠躬行礼后,文代坐到了那张椅子上,首席魔术师和两个助手就站在她的前面。文代开始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
三人突然闪开,现出了身后的椅子,只见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女子被一道道绳索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眼睛被一块黑布蒙着,嘴里也塞着东西。
刚才三人并排站在椅子前面,当然是为了遮挡台下观众的视线,文代脱衣服只是分散注意力的障眼法。其实在脱衣服的同时,椅子已经转了一圈,文代已经趁机躲到背景幔帐后面去了,再次出现在观众眼前的只是一具很像文代的人偶。
二郎虽然知道一些这类魔术的手法,但这个人偶做工实在太精致了,加之场内的灯光效果,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偶正在呼吸。
二郎紧盯着朦胧光束下的人偶,越看越觉得那是个活生生的姑娘。难道那个什么首席魔术师每次表演都要杀掉一个年轻姑娘?
不仅如此,二郎总觉得那人偶似曾相识,尤其是脸型和肩颈的曲线是那么的熟悉。
“难道我还在噩梦里?”
二郎近来总是有这种感觉,他只觉得一阵目眩。
肢解美女的表演终于开始了。首席魔术师夸张地举起利剑,同时大喝一声,用力向人偶的大腿劈下。随着一股猩红液体喷涌而出,一条大腿滚到了舞台上,与此同时,二郎似乎听到了人偶痛苦的呻吟。
人偶当然不可能呻吟,一定是有人在幕后配音。但二郎几乎跳了起来,他终于想起来了,那脸型、那身材、那声音,那人偶简直就跟花园洋子一模一样。
二郎忘记了前后左右的观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冲上舞台。
“不,不,我怎么如此冲动,这不就只是魔术吗?”
理智最终占了上风,二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被台上的表演吓到的不只二郎一个,好些女观众尖叫着捂住了眼睛,有的甚至落荒而逃。
但无论如何,表演还在继续,先是腿,然后是胳膊,最后首席魔术师手中剑光一闪,人头滚落,猩红的液体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腔子里喷涌而出。舞台上简直成了修罗地狱。仍然绑在椅子上的躯干此时再没了生机,就像一具干瘪的蜡像。二郎只觉得好像花园洋子本人遭受到如此酷刑似的,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很快,后台响起了欢快的音乐,表演进入了美女复活组装的阶段。
配合着音乐的节奏,首席魔术师依然以十分夸张的动作拾起散落在舞台上的头和四肢,“嗖嗖”地投向绑在椅子上的躯干。好像是被吸上去的,这些肢体一下就归位了,最后当头接回去的时候,竟然微笑起来。首席魔术师把绳索解开,取下蒙在眼上的黑布和塞在嘴里的东西,那美女立刻站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舞台前,微笑着向大家行礼——千真万确就是文代。
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二郎知道,这只不过是椅子重新转回来,原先那个姑娘就坐在上面,头和四肢用与背景相同的黑色幕布遮掩着。当魔术师把残肢扔过去的时候,两个助手将遮挡头和四肢的黑布逐个撤下,在台下看起来就像残肢重新拼成了活生生的姑娘。
虽然天气寒冷,但二郎却不停地冒着汗。就在帷幕落下的时候,他听见舞台上传来姑娘“啊”的一声悲鸣。
后面还有其他节目,但二郎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从那些兴高采烈的观众中间穿过,来到了街上。星空下,黑压压的建筑毫无声息,街上连行人也不见一个,整条街一片死寂。
刚走出五六步,二郎猛地停下了脚步,他觉得不能就这样离开,虽然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梦游般地绕到了小剧场后门。后门很窄,昏暗的灯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块模糊的长方形,映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他像做贼那样踮起脚尖走到门前,手扶门框鬼鬼祟祟地朝里面窥视。突然,破旧的门框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发出了“咯吱”一声,二郎吓得连忙缩回脑袋,就在那一瞬间,那人也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二郎突然像见鬼一般惊叫着落荒而逃——那人竟是音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