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在嘉陵江面撒满金光。
客轮“呜,呜”的汽笛声显得很沉闷。
逆江而上的木船,扯起风帆,还要靠纤夫拉纤。那一阵阵高亢的川江号子,又显得有点儿尖厉,凄凉。
张继业与何美华在长长的堤坝上散步,谈心。江风袭人,何美华感到冷,双手抱肩。继业把外衣脱下来,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肯定是严大哥帮的忙,”张继业说,“电报很简单,说北京航空学院已经开学了,叫我马上去报到。”
何美华遇上这种大事,反而露出一股静气,很自信地说,“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会天天照顾张爷爷的……咱们俩,有一个能上大学,就是万幸!”
“我总觉得,命运对你太不公平!你的功课比我强,而且,这次高考,咱俩的分数都上线了呀。”
“说这没用。我已经习惯啦。现在帮妈妈干活儿,将来有了工作,我养得起妈妈。”
这是他俩分手前一次掏心掏肺的谈话,张继业一直不敢说的心里话,再不说就难有机会了。他说得很朴实,“吃几年苦吧,等我大学毕业,两家合成一家,日子就好过啦!”
何美华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儿惨,“继业,我真可怜你,十八岁的人,满嘴说的大人话……我不知道,生活的担子,为什么这样早就压在了你我肩上!我也不知道,你说两家合成一家,是不是咱们俩,今天在这嘉陵江边上,就算私定终身了呢?”
“是!”继业拉住她的双手,“今天就算说定了!”
两个大孩子都很激动,互相望着对方真诚的眼睛,泪光闪闪。
女孩子心细,何美华说,“可惜没有媒人作证,家长也没给咱们说几句吉祥话儿……”
“那,咱们就自己来说。”
何美华想了一下,“我请歌乐山作媒,请嘉陵江作证。”
张继业斩钉截铁,“我向家乡的山河发誓: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何美华扑在他怀里,哭出了声。巨大的幸福,信任,还有悲愤,一齐涌上心头,她抽泣着,自言自语,“这么大的事儿,可我背着妈妈……”
“我也不愿意背着爷爷。”
“还是过几年再跟家长说吧。”
“好,现在对谁也不说。”
江风吹来凄厉的号子声,似乎预告这不成熟的初恋:磨难甚多。
何美华打了个冷战,“我怕……”
张继业拉着她的手走下堤坝,“回家吧,天快黑啦。”
何美华还在小声审问自己,“这是真的?我订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