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之中，一位橙衣女孩儿轻盈地舞动着双剑，和煦的春风吹得她那头乌黑的长发轻盈飘舞……
片刻后，女孩儿收剑停下，若有所思地坐在了凉亭中的石凳上。
她拿起石桌上那个红色的锦盒，轻轻打开，取出一柄精致的小木剑。
这是她多年的珍藏之物，儿时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一年，东方归雁来看望程玉山，正逢这位兄长的夫人病逝不久，家中少了平日的热闹与喧哗。
尤其是那个年幼的小姑娘，对死亡的事情似懂非懂，却又知道好久没有见到母亲了，要么哭着向家里人要妈妈，要么一个人郁郁寡欢地坐在角落里发呆，让家人看得好不心疼。
东方归雁看在眼中，也同样倍感心酸。廊庭之下，他与小姑娘并肩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递到小姑娘面前说道：“萧萧，看看叔叔这次带了什么礼物给你？”
“是什么？我要看！”泪眼未干的小姑娘好奇地抬起头。
“自己打开看看。”
小姑娘打开盒子，看到一把做工精致的小木剑，惊喜地说道，“是木剑，它真好看！”
她拿出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心情也好了很多，问道：“叔叔，这是你做的吗？”
“是呀，萧儿喜欢吗？”
“喜欢，谢谢叔叔。”女孩儿看着它，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喜欢就好，萧儿还想要什么礼物，告诉叔叔，叔叔下次来一定带给你。”东方归雁抚着她的头同情又爱怜地说道。
那一次，东方归雁住下的时间最长，给那对失去亲人的父女很多关爱。
那也是第一次，自己体会到亲人离去的痛苦，还好，有他陪伴。
几年后，东方归雁惯例般的来看程玉山。只是这一次，他自己的精神不是很好，连说话时都是无精打采的。
月亮越升越高，夜风越吹越凉。
凉亭中，程玉山和东方归雁对面而坐。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却没有一点儿动过的迹象，只有三个空酒坛一字排开站在桌边上。
“大哥，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我真是舍不得……”在程玉山面前，东方归雁不需隐讳任何情感，悲声说道。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程玉山也只是叹气，“如果她能等你三、五个月，或许你就能找到师父。如果找不到，那就到时再商量，要不然，现在成亲……”
他想帮他找到折中的办法，但很显然，他无能为力。
“这些都不是问题所在。其实，我们真的不太合适，不合适！”东方归雁自觉已经痛彻肺腑，却还要理智地分析事情，这无疑更让他伤心。
“贤弟呀，你也不要太难过，也许是缘分未到吧，人力抗不过天意。”程玉山拿开他手中的酒壶。
那是一把黄铜制作，雕刻精细的小酒壶，是他的师父送给他的。
“不要再喝了，也不要再想了，天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程玉山恳切地说道。
“大哥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程玉山看着他，无言相劝。这情感之事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宽慰得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时间陪他慢慢忘记。
“也好，你也早点儿休息，别想太多了。”他再次叮嘱。
凉亭中只剩东方归雁一人，再有，就是天空中那枚孤单、清冷的明月陪着他。
“东方叔叔，你还难过呢？”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低低地问道。
东方归雁转头看去，发现是程玉山的女儿程萧萧。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溜过来的，此时正抱着一根廊柱轻声问话呢。
“萧儿，你怎么还没睡呀？”东方归雁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稍稍转移了注意力。
“嘘——小声点！我是看爹爹回房了，才敢过来的。”小姑娘神神秘秘地前后看了看。
“好！”东方归雁点头，很配合地说道，“那，你有什么事情吗？”
“东方叔叔说过，再来我家的时候要教萧儿轻功的，叔叔没有忘了吧？”小姑娘爬到了他对面的凳子上，满眼期待地问道。
“没有忘，答应过萧儿的事情，叔叔哪次忘记过？”他笑了笑，原本很沉重的心情，此刻也放轻松了一些。
“我想也是的。”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可叔叔这次来，好像很忙噢，一直在和爹爹说话，都没有时间理睬萧儿。”
东方归雁闻听，心中很不是滋味，暗道：‘自己很忙吗？是忙着伤心吧。’
也许是吧，短短几个月内，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师父失踪，婚事告破……
随后，他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叔叔的确很忙，明天再教萧儿好不好？”
“不好！”小姑娘用力摇着头，说道，“爹爹说，叔叔明天就要走了，叔叔不会是想骗我吧？”
这个小家伙，竟然什么都知道。东方归雁看着茫茫夜色，满心惆怅地说道：“是啊，明天就走，叔叔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没关系，那就等下次吧，只要叔叔记得就好了。”小姑娘很懂事，竟然没有再催促，而是反过来安慰他。
东方归雁看着她，遗憾地说道：“叔叔还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呢。”
“最多就是明年啦！”小姑娘肯定地说道。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东方归雁最长不超过一年，肯定会来看望自己的父亲。
“可这次却不一定了！”东方归雁叹气道，“叔叔这次一走，可能要很久才能再来。”
“很久是多久啊？”小姑娘歪着头追问道。
“也许是两年、三年，也许是十年、八年，萧儿可不可以等啊？”东方归雁淡淡笑过，只觉得前路真的很漫长。
“当然可以等。”小姑娘很爽快地应道，同时掰着手指计算着，“二、三、十、八…最大的是十，也就是说，最多十年，叔叔还会再来，对吗？萧儿可以等啊！”
小姑娘那认真的模样和爽快应允竟然让东方归雁莫名其妙地忽觉很感动。
如果那个人也愿意等他，哪怕只是三五个月，哪怕只是让他收拾一下凌乱的局面，那该多好啊……
他不愿再想下去，他又感觉胸口开始发紧了。于是，他拍拍小姑娘的头，叮嘱道：“萧儿真乖，早点去睡吧，叔叔还要再坐一会儿！”
程萧萧并没有走，她看了看桌上完好的饭菜和空空的酒坛，之后拿过东方归雁手中的酒壶，说道：
“爹说饮酒适量有益健康，但过量就会伤害身体。叔叔，你不要再喝了，如果叔叔心里难过，就让萧儿陪你说说话吧。”
“你还小，好多事情不懂。”
“我懂，我知道叔叔现在很伤心，叔叔不能和未来婶婶在一起了，所以才会难过的。”小姑娘嘟着小嘴儿，滔滔不绝地说道。
东方归雁看着她，觉得有趣，于是，点了一下头。
“娘当初生病走了，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了，我和爹爹也很难过的。”她小小年纪，却很有感触，摇头叹息一声，之后说道，“但是，没有办法。爹爹说生老病死是我们控制不了的事情。”
“萧儿真是懂事！”东方归雁很感安慰，这个小家伙儿倒是善解人意。
“叔叔别难过了，等找到师祖爷爷后就可以和婶婶在一起了。叔叔比萧儿幸运多了，萧儿再也见不到娘了。”
东方归雁摇摇头，道：“叔叔也和萧儿一样，没有机会了。你的未来婶婶再也不会和叔叔在一起了，她不会嫁给叔叔了。”
程萧萧眨着大眼睛，皱起小小的眉头，很是同情的模样，感叹道：“原来叔叔和萧儿一样的不幸。”
“嗯，是啊！”他点头。
小姑娘沉思了片刻，像是想到了妙计一般说道：“那，这样吧，等找到师祖爷爷后萧萧代婶婶嫁给叔叔好不好？这样我们就都不会难过了。”
“啊？哈哈哈，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方归雁忽地大笑起来。
“知道，爹爹说叔叔想先找到爷爷再和婶婶成亲，可是婶婶不想等。如果婶婶同意等，叔叔就不会难过了，现在就让萧萧代婶婶等吧，叔叔，你是不是不难过了？”
“呵呵……”东方归雁笑着，没说话，这个推理听起来还很有道理呢。
“叔叔，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对，对极了！”他还是笑，“那，你知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呀？”
“知道，就是两个人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她的娘死得早，哪有人和她讲太多这些东西，这是她理解的最深含义。
“萧儿很想和叔叔在一起的，因为叔叔会教萧儿武功，会做木剑，还会抓捉野兔……”她跪在石凳上，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一一道来。
她那可爱又认真的模样真让人感动，东方归雁由衷说道：“萧儿真乖，叔叔看着你的确很开心。”
“那我们一言为定！等叔叔找到师祖爷爷记得来找萧儿啊。”小姑娘再次叮嘱道。
“好，一言为定！”他也承诺道。他大概是不想让这个满眼期许的小娃娃太过失望吧。
慢慢长大的程萧萧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当年的承诺是多么荒唐可笑，难怪东方叔叔会笑得那么大声。她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这些天，东方归雁的影子会经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而且挥之不去！
“我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不可能，不可以的！”她努力提醒着自己，“都十年没见面了，说不定他的娃娃都会叫我姐姐了，我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啊？”
“唉！”女孩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在石凳上。她双手托着腮，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一定是因为好久没见面才会想起他，我不是也经常想起娘吗？一定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