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木惊枝接过来看看,笑了,乖巧的伸出右手递到徐行面前,“小红突然翻阅此等古籍,是在琢磨我的手指吗?”
他的眼神羞涩而专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总偷偷想我?”
“徐行只想问少主,为何我的尾巴可以融合在少主的手上。”
木惊枝懵懵的看着她,“不知道啊……”
“既然不知道,怎么敢随意取用?”
“因为好看……”
徐行无奈,“可如今依着古籍所述,或同脉,或与丹……”
木惊枝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肯定不是同脉!同脉我怎么娶你啊!”
徐行叹了口气,“那便是内丹有问题。”
“内丹明明都好好的……”木惊枝瘪着嘴,把古籍丢到一旁,“说不定这破书不靠谱。”
他这孩子脾气说来就来,徐行也只好耐着性子,“少主可知,入墟墉前,从心曾为我换了血,或许……”
“什么?”木惊枝大叫起来,“杂碎居然敢给你换血!你没事吧?你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觉得,或许从心知道些什么……”
木惊枝的脸色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他人呢?”
“他……被木如倾的手下打晕了,我刚给他吃了药,或许要睡上几天。”
木惊枝咬牙切齿,“活该他挨揍,杂碎真是活腻了,竟敢给你换血……”
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徐行,“小红,你确定真的没事吗?身体没什么不舒服?”
徐行没想到木惊枝会紧张成这样,只能避开他的目光,“多谢少主关心,徐行没事……”
“你跟我保证真的没事!不许骗我!”
“嗯。”
木惊枝稍微松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少主去哪儿?”
“去揍木如倾啊!敢欺负我们家杂碎,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木如倾不在山上……是他手下做的,抱歉,我没能护住从心。”
木惊枝的面色立刻缓和了,“不是小红的错……杂碎他是活该,成天不安分,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居然还敢给你换血,等他醒了,我好好收拾他!”
“从心……对少主一片赤诚的,请少主宽恕他。”
木惊枝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他都给你换血了,你还帮他,你前一晚怎么答应我的,先保护好你自己,再去管别人!”
前一晚……徐行想着木惊枝那句话:哪怕生死攸关,都不要去顾及别人,包括杂碎,也包括我。
她暗自苦笑,才时隔一天而已,竟被木惊枝说中了,只是她真的没做到,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连想都没想就选择了保护从心。
至于杀木惊枝……
她抬头看着他,双手慢慢捏紧,又慢慢松开。
木惊枝还在唠叨:“要我看,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都是因为杂碎这些年没照顾好你,你还那么向着他……”
徐行打断他:“少主,鬼市卖珠的黑衣人查得如何了?”
木惊枝见她强行岔开话题,也不恼,老老实实的回答:“只找到一点线索,那人应该是暮山死士。”
“暮山?”
“他虽然烙掉了手腕上原有的死士纹痕,但只要用心辨认,还是能看出暮山丹桑粉的痕迹,老顽固说那烙印至少有七百年了,他推断此人许是七百年前那一战幸存的暮山死士。”
徐行心中一动,那黑衣人竟是暮山死士……她的手下?
暮山所有的死士均以丹桑刺纹,每个人的纹案均有不同,操训之时黑盔遮面,徒露一截手腕供旁人辨别身份,连她都没见过这些人的脸。
此人想隐姓埋名,只需毁掉刺纹便好,若连面目都要毁掉,必是要躲避最亲近之人。上次听他说话之音,怕是连嗓子也一同毁了,究竟是谁,能让他隐蔽至此?
可他如此费尽心思的隐藏自己,为何突然出现在鬼市?又为何频频让徐行发现他的存在?
“小红,你怎么老是发呆呢?”木惊枝的手在她眼前晃晃,“别总是胡思乱想,老顽固还在继续找线索,估计十天八天就有眉目了,还有血灵之事,等杂碎醒了我好好收拾他一顿,不怕他不说。”
十天八天……等杂碎醒了……
徐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头。
木惊枝白瓷似的指头轻点徐行的脑门,“别总闷闷的,开心一点好不好?”
他笑得如日光映照下山溪的粼粼水光,透彻明净。
徐行看着他,心中竟隐隐痛着,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十日之内,便会成为一缕魂了,着实可惜……
勉强扯出一个笑,“少主,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瞧瞧杂碎。”
“嗯。”
入夜,东域迟山境下,乱葬岗。
血煞怨气弥漫,硕大的秃鹫叼着腐烂的肉大口撕咬,狗碰头的薄棺材各个被掀在外面,尸体早已没有皮肉,只剩生着蝇蛆的枯骨,盘绕着色彩斑斓的肥硕的蛇。
一个纤细的人影慢慢走进去,秃鹫野狗毒蛇们在她周围盘绕,却没有一个上前伤她,许是见了同样双目赤红的生灵,倍觉友好。
那瘦小身影拽住一具尸体,慢慢拖出了乱坟岗。
直拖到一个小山洞里,燃火熏掉尸体上的腐虫和霉味,解开她的衣服,在血迹干涸的刀口中合指轻点,一缕红光散出来,又将些许灵气注入其中,然后坐到一旁,点起一堆篝火静静的等。
没多一会儿,尸体慢慢动了动手指,僵硬的身体缓缓复苏,又一会儿,睁开了眼睛,“是你……”
徐行回过赤红的眸子,“你说留你一命,便将木如倾的秘密告诉我,如今可以说了。”
“你留我一条生路,真的只是为了听木如倾的秘密?”
一把短刀直接逼过来,“再多一句废话,便送你回乱葬岗。”
“你……想知道什么?”
“你给从心吃的药,究竟是何物。”
那轻软的声音比平日更怯弱,气息似若有若无,却带着苦笑,“你想多了,从心吃的……真的只是普通迷药而已,倒是你……你身上乃是必死毒咒,并非杀了木惊枝就能解。”
“我知道。”
“你竟知道?”
“我若是能杀了木惊枝,他便会更忌惮我,所以就算木惊枝真的死了,他也不可能给我解咒,无论木惊枝死活,必死的人都是我。”
“你既然早就想通了,为何要答应他?”
徐行冷笑,“我又不是神仙,有时候也只是表面平静而已,如前日那般,除了舍掉我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你杀我又救我,便只是想知道那药到底会不会要了从心的命?”
“对。”
“一旦十日期限过了,你当如何?”
“那是我的事情。”
含蕊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是喜欢木惊枝的……不想竟对从心如此痴情。”
“我欠他一条命。”她站起来,俯视地上那具残破狼狈的躯体,“此处已是迟山脚下,不远处有小路,趁着天黑,你若有逃掉的本事,便自求多福吧。”
“多……多谢!”含蕊费力的爬起来,扶着洞壁一点点挪出去,没走几步,冷不防短刀从身后飞过,准确的刺穿了她的喉咙。
她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背后那双赤红的眼睛,终是慢慢倒了下去。
“真可惜……你没有逃掉的本事。”
徐行收了刀,踩过含蕊的尸体走出山洞。
风清月朗的好地界,她在此活了七百年,如今倒有些舍不得。她叹了口气,缓步回到寻昔院。
……
日子一天天过去。
深中符咒的第五日,徐行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把所有学过的驱符术用了一遍,衣服被浑身的汗水浸透了,依然没有任何作用,越是运功,手臂便越是钻心的疼。
第七日,木惊枝开始对从心的昏迷不醒存疑,三番五次追问,她只得勉强应付。
第十日,聆楚回来了,欢快的跟木惊枝讲这段时间的事,雀跃得像个孩子。难得他话多,木惊枝也便宠溺的听,只是目光总时不时落在徐行身上,脸上的犹疑不得掩盖。徐行故意装作没看见,悄悄看着迟山苍翠的林木,心中隐隐不安。
当晚暮色四合,她把自己浑身衣饰收拾干净整利,短刀别在腰间,轻灵的跳窗出去,消失在迟山寂寂夜色中……
第十一日清晨,从心终于睁开了眼睛。
睁眼那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朝徐行的房间跑,也不管时辰尚早,一脚便踹开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丫头!丫头!徐行!”
聆楚落在他面前,看那一脑袋凌乱的毛就知道是被从心吵醒的,“杂碎你醒了!我去叫少主!”
从心一把拉住他,“徐行呢?”
“啊?没在睡觉吗?”
“你看她的房间有人吗?”从心瞪着眼睛朝他喊,急得快哭了,“我问你,我睡了几天了?”
聆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着答道:“听少主叔叔说,好像整十天了……”
“十天……十天……昨天徐行在吗?”
“在啊……只不过没有你,她都不怎么说话的,早早就去睡了。”
从心慌得像一只中箭的兔子,脚步都飘了,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迎面撞上面沉似水的木惊枝。
未等木惊枝开口,从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少主,徐行出事了!”
木惊枝的眼神,像是早就知道有事要发生,他手背青筋暴起,冷冷看着从心,周身散着凛氲霜雪,“究竟怎么回事?”
“少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