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没有半刻犹豫,“我答应你。”
从心的呜咽之声更大了,木如倾冷笑,“口头上答应我可不敢相信,不如下个毒咒吧?十天为限,若是杀不了木惊枝,便教你神魂俱灭,如何?”
徐行冷笑,“圣主对付木惊枝这么多年都徒劳无功,却只给徐行十天,是不是对徐行太有信心了?”
“我确实对你有信心,如你这样的野物,一旦狠起来,还真没什么做不到的。”
徐行微微偏了视线,看到从心正拼命对她摇头,含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从心身边,刀锋指着他的胸口。
徐行的面色淡然,“圣主说的没错,十天就十天!”
“这么痛快,我都怀疑是阴谋了……”
“若是胆小就别玩儿了,直接放我和从心离开。”
木如倾冷哼一声,“你想得美,来啊!”
他大手一挥,一张血符落在他指尖。
徐行没等他动手,自己接过来,抽出短刀割破手指,血滴在符咒上,“徐行以血立誓,只要木如倾肯放了从心,十日之内,我必取木惊枝性命,否则神魂俱灭,再无往生。”
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丝毫波澜,血符在她掌中散着幽幽的红光,慢慢隐进皮肉里消失不见了。
“圣主现在可以把从心放了。”
木如倾点头,含蕊会意,用刀挑开从心封口的布条。
从心立刻破口大骂:“木如倾你个腌臜东西,少主不会放过你的,等他回来就把你剁成馅儿……”
含蕊抬手便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从心被打得直翻白眼,血顺着嘴角往下流,他狠狠的啐了含蕊一口,口齿不清的继续骂:“小贱人,亏得老子当初还对你愧疚了整整十天,老子就该直接薅光你的叶,把你的花瓣儿都踩碎,再一把火烧光那片白茶,连草灰都倒进茅房里!”
木如倾冷笑,“徐行姑娘,你看他这个样子,我怎么敢放?这长嘴,就是专门去给木惊枝通风报信的,不如……”
他朝含蕊使了个眼色,含蕊立刻从袖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捏开从心的嘴,一掌拍进去。
从心的声音立刻弱了,目光慢慢呆滞,不一会儿,便耷拉下脑袋没了动静。
徐行眯起眼睛,“圣主要知道,从心若死了,徐行便会跟您鱼死网破。”
“姑娘放心,普通迷神之药而已,人自然会让你带走,只是他这张嘴我实在是不放心,万一耽误了姑娘动手,岂不是麻烦?让他睡上十天,十日期限一到,木惊枝死了,从心活了,万事大吉。”
“原来圣主早就算计好了,还真是体贴入微。”
“那是自然,你若喜欢他,我还可以为你和从心主婚呢。”
徐行抬起头,平平静静的看着木如倾,那眼神干净得吓人,然后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染尘垢的浅笑,“多谢圣主挂怀,十日内,只要从心无事,圣主等着那朝雀的头就好。”
木如倾看着她的样子,竟一字都未说出口,只含糊点头。
徐行不再说话,朝捆着从心的云镜柱走去,她没有去解从心的绳子,而是直奔从心身边的含蕊,利索的抬腿将她踢倒。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含蕊完全没来得及反应,挣扎着爬起来,立刻又挨了几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徐行这几个大巴掌打得忒实在,没留一点情面,尖锐的爪子伸到最长,在含蕊娇嫩的脸上留下十几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含蕊连连后退,惨叫着抻出鞭子还手,徐行眼睛都没眨,直接抓住鞭子甩到一旁,平静着面色继续逼近她。
“救命……快救我……”
木如倾的几个近身护卫上前欲施援,徐行回头看着木如倾,“想要木惊枝的命,圣主至少要有一条命来还,就看您舍不舍得了。”
她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明明是瘦小枯干的女子之身,这一刻却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木如倾一怔,轻轻挥手,几个护卫立刻退去。
含蕊绝望的看着木如倾,撕心裂肺的喊:“木如倾,你不得好死!”
木如倾冷冷的后退了一步,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含蕊的话。
徐行虽身体不济,对付这样的一株花草还是绰绰有余,不消几招,含蕊便已奄奄一息。
她目无表情的抽出刀,拎起含蕊的衣襟,含蕊小声哆哆嗦嗦的说:“留……留我一命,我把木如倾的秘密都告诉你……”
徐行懒洋洋的歪了歪头,“不想听。”
手起刀落,含蕊愣愣朝后面倒了下去,徐行送她的那件白色素纱衣被鲜血迅速染红,腥重的血带着讽刺的味道。
徐行转身解开云镜柱上昏迷的从心,背在身后,看都没看木如倾一眼,直接走了。
木如倾看着徐行的背影,面色阴沉似水,却只吩咐人把含蕊的尸体处理掉,再无其他。
徐行背着从心一直回到寻昔院,从脖腔到脚底疼了个透彻,撒手直起腰喘了个气,从心滑到地上,瘫成乱七八糟的一堆。
这家伙还算清瘦,分量也不甚重,徐行暗笑贱人骨头轻,把从心扭曲的肢体扒拉端正一点,慢慢拖拽到房内卧榻上,取净水擦拭掉他脸上的血迹,又在伤口处涂了点药,这才缓了缓神,起身去到书斋,在老祖留下的那堆古籍里埋头翻找。
刚才她在木如倾面前坦然自若,心中犹疑却一直未曾消散。如果木如倾说的没错,只有同宗同脉的血才可相融,那么无论是从心换血给她,还是她的尾巴与木惊枝的手融合在一起,便都不是这般简单了。
她虽然很小就失去了家人,却也清晰的记得父母都是灵猫,断不可能与木惊枝有任何血脉关系。那么他们俩的血,怎会融合?
而从心敢给她换血,敢带她入墟墉,必然也不是川仙一卦这么轻巧的解释了。
……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徐行依然在书格前徘徊,仗着目力极佳,连烛火都懒得点,脑子乱作一团,一行一行,一字一字的认真翻看。
直到月影斜照,徐行忙碌的单薄只影终于停住了,月光窥着她手中那卷古籍,上面一行字清晰可见:灵血相融,或同脉,或与丹,独此二者,无他法。
与丹?
徐行立刻合指触天灵,旋即轻呼一口气,自己的内丹还在。
那这……难道是木惊枝的内丹给了她?
她想起木惊枝那日入夜时分在林间虚弱的样子,难道七百年前在暮山救了她的贵人,真的是木惊枝吗?
可他在鬼市说并不知道贵人是谁,是故意装糊涂,还是在钻川仙话里的空子?
徐行突然觉得自己的一个脑袋有点不够用,慢慢低头收拾被翻乱的古籍,思绪纷飞。
木惊枝进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徐行靠在书斋角落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面色疲累,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却目光灼灼,不像是发呆。
木惊枝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小红,你怎么在这儿?”
徐行睁着血红的眼睛看他,“幽思呢?”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我想你了,就先回来了。”木惊枝的思念说得极自然。
徐行点点头,“正好。”
木惊枝美滋滋的笑,“什么正好?难道你也想我了?你一大早在书斋发呆,不会是思念过度吧?”
“木惊枝,我能看看你的内丹吗?”
“内丹?”木惊枝被她没头没脑的话闹愣了,然后,他转了转眼珠,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傻丫头,若是想合算命盘,问生辰八字就行了,哪有合内丹的?”
“我想看看,行吗?”
木惊枝轻轻咬着下唇,“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若是看了,是要对我负责的呀……”
徐行静静的站着,不说话,目若疏星,就那么不暖不淡的看着他。
木惊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好吧好吧,给你看,但是不能看太久哦,我会害羞的。”
他说着话,轻轻阖眸,右手抚着心口,左手长指点住脑门,一颗清澈如水的珠子在他头顶若隐若现,剔透莹润笼着浅浅氤氲,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木惊枝的。
他竟然有内丹!
那这……
木惊枝收手而立,笑得像个一串糖葫芦就能骗走的傻孩子,“看到了吧?我的内丹是不是特水灵?就像我一样。”
“嗯,好看。”
“那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
徐行打断他,“木惊枝,你是不是装傻装过头了?”
木惊枝俏皮的脸懵懵的,“啊?”
“当日,百莫只在废墟前稍作停留,你便可以猜出川仙那局棋,如今我对你的态度如此反复无常,你难道就没有丝毫怀疑吗?”
“怀疑什么?你……怎么了?”
徐行取出那本古籍递给木惊枝,“少主可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