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酒,手上还端了一盘绿豆糕。
两人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面对面的坐着,李承轩为她倒了一杯酒,想着她不能喝酒,又拿过来自己喝了。
他的眼神极为温柔,温柔的青衣不敢看他,怕只一眼就陷下去。
以前看戏的时候,总觉得男女之情很简单,可当她遇到的时候,总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青衣年纪还小,成婚一事不着急,等再过一两年也不迟,我可以等。”他的声音很好听。
其实青衣很感动,这些年来,他所做的很多事都是为她在考虑。
青衣点点头“若是我们成亲,我可以经常回将军府吗?”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只要一想到将来出嫁就会经常见不到爹娘,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对于这件事,李承轩自然赞同,只要是她想,他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他能感觉得到,青衣对他的感情并不像他的那般深,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很彷徨,生怕突然之间她就反悔了。而他需要做的便是让青衣全心全意的爱上他。
战捷传的很快,在沈云卿回到皇城的第二日就已经收到,听到笑意,他丝毫不意外。
皇帝大喜,如今大军还驻扎在湘城之外,沈云卿匆忙进宫。
当圣旨传到湘城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岭南侯及其世子即刻率领大军回皇城复命,上官廷一家驻守湘城,三年以后再回皇城。
皇帝的意思是防止边关宵小作乱,由上官廷镇守,三年之后边关稳定再回朝复命。
传旨的人送来了许多赏赐,一件接一件的送进上官府内。
这事是沈云卿求皇帝下的旨,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想必也撑不过三年,这三年之内皇城必定风起云涌,为了不让上官家牵扯其中,也唯有这样,远在湘城,方能明哲保身。
只是这对于李承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三年变数很多,若是分别三年,他不能保证青衣的心意。
两家人陷入了纠结。
若是此时成婚,青衣必然不肯。
所有人都收拾好行礼准备启程,唯有李承轩纹丝不动。
“爹,你们先回去吧,儿子三日后启程,在你们到皇城之前会追上你们的。”
岭南侯同意了,也知道他的心思,此番倒是难为孩子们了。
大军远去,所有人都渐渐离开,只剩下青衣跟李承轩。
他拉着青衣的手四处闲逛,以往见到青衣,他的话总是一句接着一句,今日倒是异常安静。
青衣也不说话,一直到湖边两人方才停下来。
他痴痴的看着青衣,缓缓开口“青衣,你知道吗,其实我这几日一直在担心。”
青衣也看着他“担心什么?”
“我担心一眨眼你就不见了,这番分离,三年之久,我怕过了三年你的心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他黯然伤神,语气中尽是低落。
见他这般模样,青衣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在他出征前说的那番话,她其实是欢喜的,每日都在惦记着他,可是自从端王…乱了她的心扉。
许是她胡思乱想多了,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要三心二意。
她抚上他的手:“此番你回皇城,可有人说你不能再到湘城?”
对上青衣玩味的目光,李承轩恍然大悟,两地虽相隔甚远,可是没人不允许他来。等他回到皇城向皇上复了命,就即刻前来。
看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伤痕,青衣想要摸,手伸到一半又退了回来,轻声问道:“很疼吧?”
李承轩摇了摇头“不疼,只要想到临行前你说你等我,就不疼了。”
“怎会不疼,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她小时候曾经见过爹爹身上的伤,虽已结痂,可看上去还是狰狞可怖,光是看伤疤就知道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疼。
他的身上的确有伤,只是不方便给青衣看,所以摇了摇头“虽说我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格外的小心,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看他坚定的眼神,青衣不在追问,再说就算伤到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能看。
夜里,李承轩是住在上官府,上官廷让人安排了最好的厢房,虽说男未婚女未嫁,但是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是事了,倒也不在乎那么多。
青衣刚沐浴完,以往都是沐浴过后直接睡觉,可今日却没有半分睡意。旁边不远就是李承轩住的厢房,青衣打开门看去,那边似乎还亮着灯光。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青衣又连忙将门关上,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敲门声。不等她答应,来人已经打开门进来了。
“栖梧,这么晚了不睡跑这里来干嘛?”
君栖梧就住在她的旁边,刚刚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知道她还没睡着,所以过来看看。而此时的栖梧只剩下一件中衣,外披着披风。
她蹑手蹑脚的跑到青衣床上,二话不说就拉着被子盖上自己。
“青衣。”她叫了一声青衣。
青衣“怎么了?”
感觉她的语气不对,青衣也盖上被子,扭头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躺着四目相对,栖梧道:“青衣,我觉得你这几日怪怪的。”
“哪里怪了?”
“我发现自从端王爷来了以后,你就变得怪怪的,以前你心里总是惦记着世子,可是自从世子回来后,你似乎没有以往那般欢喜了。”她顿了一下,仔细观察青衣的神色,随后又道:“你可是喜欢上了端王?”
端王虽好,身份尊贵,人也好看,可是她觉得两人不合适,世子虽没有王爷那般尊贵,可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好。
听了她的话,青衣陷入了沉思,原来栖梧也看出来了,看来变了的不是李承轩,而是她。
久久之后,青衣摇了摇头,她是恍惚过,可是只是一瞬间而已,虽说她还没体会到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确定,她是喜欢李承轩的,尤其是今日听到她们要分开,心里的慌乱是从未有过的。
就连他上战场,那也只是担心,因为他会回来,可皇城内还有一个三公主,那个对李承轩虎视眈眈的三公主。
“栖梧,人的感情太复杂了,总是会变化。”她小声呢喃,又像是说给栖梧听的。
栖梧理了一下她耳鬓的头发,细声道:“不是人的感情太复杂,而是你的心不够坚定,或许你还小,捋不清自己的想法,等再过一两年应该就好了。”
她其实也没比青衣大多少,但是讲道理的时候却一本正经,若说寻常的事,她或许没有青衣聪明,可是对于感情,她却看的很清楚。
青衣闭眼,不再想那么多,明明栖梧比她大不了多少,可是对于这些事,说的倒是句句在理。
清晨醒来,一旁的栖梧已经不见了,没想到她居然起的这般早。
一如既往的用过早膳后,她下意识的就去李承轩住的厢房寻他。
打开门后,里面空空如也,青衣心里一阵不安,他不是三日后再走吗?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难道真的走了?
关上门刚要转身,却又撞到了什么东西弹回去,还好门关的紧紧的,否则非得跌进去不可。
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当她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时,脸上的乌云一扫而光。
“你一大早去哪了?”青衣抬眼看着他问道。只见他一头细汗。
她连忙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手帕递给他,他随即双手负背,只将脸靠近青衣。青衣自然明白他的意图,只是四周看了看,虽说周围没有人,可青衣还是将手帕仍在他怀里。
“自己擦。”
眼看要掉在地上,李承轩伸出手将它接住。
“我习惯了早起,刚刚出去练武了,正好碰见钰儿,于他切磋了几下。”他一边擦汗一边道:“钰儿长进了不少,竟能抵得过我三十招了。”
以上官钰现在的年纪已经非常不错,只是这话听在青衣耳里却不一样。
见他一脸的骄傲以及得意。
“钰儿是我上官家的男儿,自然不差,假以时日,说不定你还不如他呢,看你到时候还这般得意。”话是这么说,青衣面上却尽是笑意。
“青衣,我想听你抚琴,可以吗?”两人相识这么久,他只是在那一年随爹娘到将军府的时候听到过,以前他不敢奢望,如今,青衣算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所以他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只见青衣沉默,似乎回忆起不高兴的事,又连忙道:“若是你不方便,那便罢了,我没什么的。”
青衣笑道:“没事,我去取琴。”
他跟在青衣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到青衣的院子。
当她把琴拿出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一层灰尘了。青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自从来到湘城便没有碰过了,也不知生疏了没有,你可有想听的曲子?”这几年来身子不好,每日只是看书写字,这琴也抛在一边,却忘了收拾。
原以为栖梧平日里会用上,现在看来,她用的应该都是其它的。
李承轩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不如就高山流水吧。”
青衣浅笑,还真巧,她最喜欢的也是高山流水,最擅长的也是这首曲子。
没一会儿,琴便已经是一尘不染,青衣坐了下来,拨动一根琴弦试音,还好,音色跟以前一样的没有变化。
十指毫无规律的拨动琴弦,行云流水,琴声似高山似流水,真不愧是高山流水,亦如当年的那般婉转动听,不过少了几分那时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