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此时的太后正伸手撑著身子坐起,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如泼墨一般倾泻在雕著木兰花的床榻边。
虽说还要五年就到知命之年,可太后一直保养得当,甚至于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有。
“哀家听着外面有些动静,何人在外面?”
太后身旁的贴身女官叶姑姑则是垂首低声道:“是那新入宫的贵妃娘娘带着甄充媛和温才人向您请罪来了。”
太后闻言,眼中划过一丝讶然,随后便悠悠起身走到殿内的窗前向外睨了一眼。
“这雨竟是还在下著?”
“是,您看……”
太后抬手顺了顺自己散在肩前的长发,声音中似乎没什么温度:“哀家再去歇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你叫哀家起来。”
“是。”
此时的门外,云似繁挺著后背继续跪着,一动不动的像是石像一样。
直至半个时辰后……
她身旁两侧的甄充媛和温才人却是小脸苍白,身子颤颤巍巍的像是下一刻便要歪倒在地上。
雨水似乎愈来愈大,大到令人呼吸间都会将水呛进去。
听到身边人的咳嗽声,云似繁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这俩可是货真价实的柔弱女子,比不得自己身强力壮的在雨里淋著。
估摸著时辰……应当也差不多了。
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膝盖,云似繁侧了侧身子凑近温才人迅速却又小声道:“快些晕倒。”
“嗯?”温才人伸手揉了揉双眼,有些迷茫,但很快,她竟然像突然来了精神,身子挺的笔直开口道:“不用了娘娘!嫔妾可以的!嫔妾知道,越是这样,越是代表着心诚!”
贵妃娘娘还跪在这里,她怎么可以轻易晕倒!
一旁的甄充媛也听到了,满眼欣慰的瞥了一眼温才人。
云似繁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人突然来了一记重拳。
这俩傻妞也忒地实诚了吧!
叹气声淹没在愈发瓢泼的雨中,云似繁语气一改以往的温和,语气中带了些冷厉:“本宫昨日怎么跟你说的?”
“……”温才人一怔,有些怯怯的低下头去。
明明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贵妃娘娘,刚才为什么说话这么骇人了……
可是……她要怎么昏倒啊……
这地上那么脏……还这么硬……
若是身上磕出什么淤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恢复如初。
云似繁并不知道温才人这一会儿脑袋瓜里已经想了这么多,见她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云似繁揉了揉眉心,张了张嘴:“你现在,往我身边倒过来。”
“诶?”
“快点!”
虽然不知道云似繁究竟想怎么做,温才人咬咬牙狠狠心,闭上眼睛就往对方身上倒去。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会对贵妃娘娘如此信任。
此时的云似繁,确实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了向她倒过来的温才人。
然后,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似繁不动声色的并拢了食指与中指,点在了能令人昏厥的穴道上。
温才人就这么软绵绵的倒在了云似繁怀中,云似繁变脸极快。
“快来人啊!温才人昏倒过去了!”
此时的云似繁,一脸惊恐慌张,身子还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另一旁的甄充媛愣了愣,也立刻扑过来查看情况。
因着听到了贵妃娘娘命令温才人昏倒,所以甄充媛便以为对方是装的。
直到听到了那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甄充媛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慌了。
这可是……要蒙骗太后啊……
于是,当太后娘娘走到门口时,看到的便是昏倒在地的温才人与抱着她一脸惊慌的云似繁以及瑟瑟发抖低着头的甄充媛。
“先抬进殿里。”太后侧身一让,命人将温才人抬进去。
不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看到太医,甄充媛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然而不等她自己把自己吓死,手上突然一紧,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会没事的。”云似繁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甄充媛却是看明白了。
在这之后,果真没有再节外生枝。
太医看过后,竟是真的断定温才人昏了过去。
这温才人也是有本事的,说晕就能晕。若是让她也能有这本事便好了。
甄充媛默默的心中祷告希望自己以后也可以说晕倒便晕倒,这样,在遇到恐怖的事情面前,她便不必明明怕的要死还要清清楚楚的感受着恐怖。
另一边,太后已经开始向云似繁问话了。
“你有何罪要跪在哀家宫前?”
对方听不出喜怒的直入主题,云似繁反应很快的将愣神的甄充媛拽著一起跪在地上,随后甚是凝重认真的开了口:
“臣妾辜负了太后娘娘您的嘱托,没有好好看住宫中姐妹令她们被人蒙骗犯了忌讳。”
太后本来垂首看着自己手指上戴的护甲,听到了云似繁的话后,她才终于抬起头向对方看去
:“哀家没说要惩罚你们,毕竟……不知者无罪。只不过,你这做法,是想着让哀家落下一个欺负……”
“臣妾只是觉得,虽然不知者无罪,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臣妾甘愿带着甄充媛与温才人领罚,只是她们二人身子孱弱,希望菩萨心肠的太后娘娘您能……放宽处理。”
太后却是挑了挑眉,眼中晦暗不明:“她们身子孱弱,那……你呢?哀家可是听说,你也被云家保护的甚是娇弱。”
云似繁硬生生忍住了自己惊诧的神情,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开口道:“臣妾虽然被祖母宠的身子娇弱一些,但……云家的家风臣妾不能忘。”
云家人向来敢于承担。
太后娘娘沉默片刻,随即抬了抬手,慢悠悠开口道:“好了,刚刚你们也算是被惩罚过了,哀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以后长点心,不要随便被人骗了。”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云似繁一副如释重负般俯身行礼。
太后娘娘竟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好说话。
但即使如此,云似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太后准了她们离开后,几人便各自回去了。
等她们离开,陪在太后身旁的叶嬷嬷才有些不解的开口询问道:“太后娘娘,您就这么宽恕她们了?”
太后不以为意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微微有些慵懒道:“又不是什么大错,这几人性子,哀家心里都有数。”
叶嬷嬷沉吟片刻后斟酌著开口道:“甄充媛温才人确实是掀不起什么太大风浪,可是太后娘娘,老奴觉得这位贵妃娘娘……应当不是那么简单。而且老奴还是不太理解,您当时为何会让她进宫还被封作贵妃。”
太后轻轻吹了吹手中热茶,缥缈的热气隐住了她脸上神情:“与其说是中意她,不如说更中意云家。甄充媛她们几个都是皇帝亲自同意让她们入宫为妃的,哀家毕竟是太后,怎么……也要亲自给他物色一个妃子不是。”
“可是……”
“后宫就像是一个圈起来的小型战场,贵妃是个聪明人,怎么抉择全在她自己。而且,哀家……也想看看,这腌臜的后宫能把人的心吞没成个什么丑陋样子。”
还有……她也想再次看看,这后宫中的感情是有多么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