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旅店老板他们的船。
船的速度不算太快,我避开船桨,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随着船的推进,诸多鱼虾从我身边掠过,搅动河水,我闭着气,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
“河神四家”的人,从小就要接受一项训练,那就是闭气潜水,且这是必学项目,谁都得会。
听说老祖宗们对此十分严苛,甚至曾在本家闹出过人命,才七岁的孩子,就在水下被活活憋死。
而这些年家长们拿孩子都娇贵了起来,河神家族也不能免俗,评判规则也逐渐下降,从一开始的闭气一时辰,逐渐降为十分钟。
秦易山对此曾表示过,一代不如一代,真是丢了老祖宗的脸。
而我和妹妹秦桉在闭气潜水训练中完成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尤其是秦桉,各项训练堪称完美,被称为“老祖宗选中的继承人”。
很快,船只到了深水区域。
周围茂盛的水草逐渐多了起来,阳光下看不清颜色,远远瞧着黑压压一片,在幽暗的水底平添几分恐怖阴森。
水草中免不了藏着鱼虾等河底生物,导致视野偏差,我小心翼翼地躲着,却还是免不了触碰到湿漉漉的东西。
我停下来,看着粘在手上的东西,是一张纸,在水中待久了,墨被泡掉,只剩零星的几个字:“葛……家……线索……重……谢。”
这他妈不是葛老头的寻人传单吗?怎么在水下?
想到葛老头倒霉的结局,我忍不住暗骂一声,说完后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看向船只,生怕被发现。
结果这时候,水中传来一阵低鸣,那声音穿透整条河,满是空灵的凄厉感,不像是在附近传来,我停止了游动,浮在原地看了一圈。
似乎没什么异常……等等!
就在我转回身子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船底一晃而过。
它的速度很快,像是棵会动的水草,我来不及多想,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片被拨动的水花。
怎么会有这么快速度?
秦家的古籍上有记载,老祖宗们发现水中速度最快的只有水魃,是一种在水中的怪物,极为罕见,水底休眠五年,才出来觅食一次,主要吃水中的死鱼和死人?
因为水魃身形笨重,并不能很好的水中游刃有余,就好像大象抓蚂蚁,鱼对它来说属实有点难度。
然而它的两只胳膊仿佛船桨一般,遇到危险只会走直线,跑的比谁都快。
可刚刚那家伙,明明像鱼一样灵活。
旅馆老板的船也停了下来,显然他们也注意到这附近有问题,几个人商量了一通,突然往水下抛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个类似钩子的东西。
在他们口中,这应该叫镇水爪,是下水前用来镇水鬼的,仪式的象征。
出了镇水爪,接下来就是……
下水?
岂不就看到我了?
暗叫一声不妙,不远处就是岸边,我快速向着岸边游去,那里正好有一片树林,运气好的话,可以让人完全发现不了。
来不及多想,我快速向着那个方向游去,就在我即将上岸的时候,河里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
我回头一看,遥远的水下,一个黑影正遥遥的望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在对我笑。
船上的一行人神色似乎有些紧张,陆续下水,我本想继续观望下去,这时候,身后传来巨大的引擎声,车子停在树林外。
车上的人下来,一群黑衣人将我团团围住。
来人一身西装,缓缓过来,摘下墨镜,蹲下身子看着我。
看到那张脸,我只能暗骂一声冤家路窄。
男人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嗓音低沉,似乎带着笑意:
“秦呦,跑到这来了。”
——
回到岸上,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旅馆本来不大,男人的到来却让这挤满了人,门庭若市,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下脚。
见我出来,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粘住了似的,怎么也不挪开。
我只能坐到他对面,压制下心中的忐忑,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驱寒,笑着问他:“你找我做什么?秦家的烂摊子,难道景家也要插一脚?”
对面的男人叫景容桓,河神四姓中景家唯一的后代,很不幸,小时候在祭河大典上见过几面。
因为年龄相仿,被安排到了一桌吃饭,景家因为不景气,于是出去做了点生意,这几年家大业大,景容桓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小少爷。
小少爷毛病多,一桌吃饭的时候,挑剔的表示这个难吃,那个没营养,而我——专治疑难杂症,所以拿起祭祀用的牛头,拍在了小少爷白白嫩嫩的脸上。
渊源就是这么个渊源,多年未见,变得人模狗样。
景容桓淡笑,自顾自也倒了杯水,摇头表示:“你们秦家的事我不感兴趣,但是我可以帮你。”
说完,端起水杯就要喝,我忙呵斥住他:“等等!”
“怎么?”
“这边的水都是井里现压的,这儿穷得很,没过滤的条件,还带着泥沙,金贵的小少爷,你确定你能喝的下去?”
景容桓没理我,一饮而尽。
我继续方才的话:“可以帮我,条件是什么?”
“帮我找到我爸。”
我哽了哽。
一个葛大爷找女儿,又来一个景容桓找父亲,这是什么?下一步是什么?小蝌蚪找妈妈?
景家不同于其他人,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景家这几年生意做的太大,怎么?被人惦记上了?”
“我爸是在巡河的时候失踪的。”他说。
巡河是老祖宗给“河神们”留下来的传统,既然成了河神,就要兼顾一方河水的平安,所以每个月阴历十五,河神家都要派人出去巡河。
我继续喝着水。
“那又怎么样?你还指望绑匪挑选个良辰吉日?绑你就绑你,还论地理位置……呵。”
可笑。
然而,他下一句话却说:“秦桉也是在巡河的时候失踪的,你觉得这是巧合?”
我忍不住捏紧了杯子。
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便又说:“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爸的死也和巡河有关。”
“你们秦家想着封锁消息就能万事大吉,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