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种被黑暗拖入泥沼的感觉吗?
你知道,那种被绝望吞噬的滋味吗?
有幸,在有生之年,我这样体会过。
我就像一朵还未开放,就已经腐烂了花瓣的蓝色妖姬,明明里面已经腐败发臭,却还能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美好与希望。
只不过,那些都是我的保护色而已。
向却白说,没有关系,我已经做的很好了。
万物都有黑暗的一面,那是光芒生长的地方。
他摸了摸我的头,微微笑着,他总是毫不吝啬地展现他的微笑,可笑意总不达眼底。
就像,现在一样。
那一段时间是我有史以来最痛苦的一次经历。我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9岁那年被绑架了,绑匪打电话给我爸爸,让他拿五百万赎金过来赎人,但是我爸说,既然我是个女孩子,就应该更少些。
绑匪是个牛高马大的外国男人,等我爸挂了电话之后,我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我知道我可能要下地狱了。
我听到他说对同伙说:“姓慕的说太多了。”
他的同伙点了支烟,蹲下来看着我:“小朋友,你爸爸不要你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大声地吼:“不是的!他没有不要我!他会来救我的!”
那个外国男人吐了一口口水,一脚把我踢飞了,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嘴里全是血,终于忍不住一口吐出来。
怎么会呢?那么好的爸爸,每天下班回家就会给我拥抱的爸爸,会给我讲睡前故事的爸爸,怎么会抛弃我呢?
我记得有一次二姨对爸爸阴阳怪气地说:“笑笑是个女孩子,到时候是要嫁出去的。终究还是要生个儿子才好。”
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爸爸,我感觉她是那么恶心,她脸上的脂粉,她的红唇,都好像魔鬼的面皮一样可怖。
但是爸爸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说道:“笑笑会成为我的继承人的。我只有她一个女儿。”说完,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绑匪上来把我揪起来站好,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而我还在想着我的爸爸,他居然抛弃了我,就因为五百万,他一辆跑车都不止五百万。
我连一辆跑车都不如吗?
恶心,真恶心。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恶心?
我激动地浑身发抖,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散开来,绑匪怒骂了一声,把我摔翻在角落,我的脑袋重重地摔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绑匪重新拨通了电话,我听见他渐行渐远的声音:“四百九十八万,一万都不能少,否则你别想见到你的女儿了!”
“啪!”门关上了,黑暗吞噬了一切。
我轻轻地靠在墙上,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地我害怕了。黑暗里似乎有人在抓住我的脚,我由于过度紧张吓得尖叫起来。
门又开了,绑匪冲进来,啪啪扇了我两耳光。
“叫什么叫,你个蠢货!”
我才看清楚,脚上的东西是那根鞭打我的绳子。
我闭上了眼睛。
“晕了?妈的,要不是你身上一股恶心巴拉的臭味,我可不会放过你,可惜你那么好看的脸了,去你妈的小兔崽子,等你老爹拿赎金换你吧!”
说罢,他一把把我摔倒在地,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睁开眼睛,努力地让自己清醒,但还是晕了过去。
再睁眼,我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我还活着。
我的父亲在我醒来后立马握住了我的手,用热切的眼光看着我。他的手好烫,可是我什么反应都没有。
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我的父亲问了这一情况,医生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肋骨断了一根,精神受到了打击,需要静养。
我呆呆的,像没有意识的布娃娃一样。
“这样。”父亲放开了我的手。
我似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那就麻烦医生您好好照顾我女儿了,公司里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
父亲说罢,他还不忘亲了亲我的额头。
他走了,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感到反胃,但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昏睡了过去。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
我的父亲在一大堆记者面前把我公主抱上了他的布加迪。
我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偶尔眨眨眼睛。
虽然已经快要春天,我穿着厚厚的外套,但是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我感到那点温度是那么寒冷。
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他伪装得很好的父爱了,也开始接受了这个冷血无情的人是我的父亲的事实。
放屁,根本不可能。
我开始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每天都是饿了就吃一点东西,吃多了又吐出来,经历了无数次呕吐后我已经对此失去了知觉。
我觉得我快完了,我深陷泥沼,被绝望一点点吞噬着,但是我不想阻止,也无力阻止。
我就一天天的在透明的落地窗前呆坐着,房间门上了锁,没有人来打扰我,我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日出日落。
偶尔饿了,会打开房门,门口摆满了菜肴和点心,我知道,这是李管家的心意。
但我已无力接受。
父亲依然在回家了之后会抱我,我被父亲紧抱着,却是面无表情的。
渐渐的,父亲不再抱我了。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我被邀请去了一个聚会。
那是一个下午,李管家在我耳边唠叨:“小姐,是易家的二小姐邀请您去参加聚会,您好久没有出去玩了,正好借此机会去外面走走。您看,春天来了,外面的玉兰都开花了。”
我看了看花园里的玉兰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只有几朵花蔫不拉叽的地开着。
我之所以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是因为在那一天,我遇见了向却白。
我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易家的二小姐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当我收到她的信息时,立刻就答应了。
我到了易家宅邸——孔雀府之后,却找不到易遥,也就是易家二小姐。佣人告诉我,二小姐还在睡觉。
我只好去花园里逛逛,草地上都是嬉戏的孩子,我一个也不认识。
有人看见了我,邀请我一起玩。
当时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人群,在主人的房子里胡乱走着,易遥的父亲是个慈祥的人,他应该不会生气。
我走到了琴房,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暖洋洋的,把整个琴房照得亮堂。我越过那架枫木钢琴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那些盛开的花,正值春天,它们就像从来没有见过春光似的,开得花枝招展,令人讨厌。
正当我坐在窗台上,准备跳下去的时候,门开了。
我看到了一个少年。
富人家的孩子,一般都生的极美,这个少年亦然。
他怔怔地看着我,呆了。
春日的阳光是那样温暖,透亮,照在他穿着的笔挺的西服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黄色,他的皮肤很白皙,头发是微微蜷曲的亚麻黄色,和我的头发一样。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瞳如黑曜石般耀眼,红唇白齿,比我还要夺目的美。
他看清楚情况后,没有冲上来把我拉下去,也没有大声叫人,他展现出了一个贵族少年应有的教养,我很满意。
“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我想用这架钢琴给您弹一首曲子,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完?”反应过来后,他朝我微笑着说。
不得不说,他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而且他的礼貌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于是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坐在琴凳的最左端,他也顺势坐了下来,打开沉重的枫木钢琴盖。
我就这样很无礼地一直盯着他完成一系列动作。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微微转头,对我笑了笑。
我依旧面无表情。
他自顾自地按下了第一个琴键,悦耳的琴音响起
他开始弹琴,修长的手指好看极了,流利地在琴键上流连,没有一丝停顿,看得出来,他是个弹钢琴的老手了,至少,弹得比我好。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嫩嫩的,白白的,我想对比一下,于是把自己的手张开,覆上了他正在弹琴的手。
果然没有他长,也不及他的好看。我噘了噘嘴,他的手却不自然地握紧了又松开。
好奇怪,我不知道他在干嘛,于是我把手缩了回来,同时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脸好红,红扑扑的,比化了妆的舞蹈剧演员好看。
但是,他的头越来越低,似乎在躲避什么。
能躲避什么?当然是我赤裸裸的目光。
他的额发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于是我也跟着低头,终于忍不住了,我就说了一句:“喂,你在干嘛?”
他转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写着惊吓。
我看到他的神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居然被我吓到了,哈哈哈,我很凶吗?”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里藏着温柔的光,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后,也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