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晚接触过感染者的医生护士都没有离开,而是被安排在地下室隔离。蜡像人司机虽转移了z病毒,但到底错过了最佳时机,病毒侵袭引发了多项并发症,感染者的五脏六腑都受到损伤,苏辞连夜手术,却也无力回天。
时小寒在台阶上找到了那个失意的男人,过了很久,才上前。
“苏先生是之前过得太顺遂无忧了,才会这么难过。”
话一出口,时小寒就发觉自己语气有些冲,可能是再次见到同伴死在眼前,她有些情绪,于是调整了思绪,又说:“我醒来时大家都在担心你,可见你是个称职负责的好医生,好医生是要为人类造福的,不是浪费时间伤心难过的。”
啧!不对!安慰人好像不是这么安慰的……
苏辞先是看着她的鞋,继而目光缓缓而上,对上时小寒半是纠结半是思忖的视线,声音沙哑:“对不起。”
时小寒又是一懵,“我跟那位感染者非亲非故的,你和我道歉干嘛?”
苏辞垂下头:“抱歉因为我的无能,让你那位同伴,白费功夫了。”
说完,好半晌没了动静。苏辞再难过也发觉异样,忍不住抬头,见时小寒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他顿了下,问:“怎么?”
似是陡然找回思绪,时小寒眨了眨眼,“没什么,就突然想尝一下你煲的鸡汤了。”
苏辞愕然。
当天傍晚,地下室众人的检测报告就都出来了,除苏辞外都中了招。好在钟言已连夜召回一批蜡像人,替大家都转移了病毒,时小寒又挨个儿给他们清除了记忆,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两人刚回到住处,苏辞就进厨房煲汤。到后半夜汤才煲好,苏辞盛着热腾腾的第一碗,端到时小寒面前。
“怎么样?”
时小寒尝了小半口,对上苏辞那无比期待的视线,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勉自定了定才评价:“非常棒!”
苏辞自是欣喜,看着时小寒,问起她昨天为什么会在病房晕倒。
时小寒说:“昨夜那位司机转移病毒时说他能够感知z病毒苏醒前的信号,临死前硬是将异能转给了我。”她故意顿了顿,又略带惊奇地说:“可也巧了,晕倒后我就做梦,梦里将这异能转移到一台机器上面,又在空间上做了提升,研发出一台z病毒监测仪来,能够提前一天,预知到方圆五十千米内z病毒苏醒信号呢!”
苏辞眼睛一亮,“你们自身的异能可以转移给机器么?”
“异能既然可以离体,就一定能够嫁接到外物,只是从来没有人实践过。”
“太好了!”
彻夜手术,苏辞其实有些精力不济,只勉强撑着。听到时小寒这一奇思妙想,突然情绪高涨,恨不能立即实践一下,于是气血翻涌,头疼得微微后仰。
时小寒拖来椅子让他也坐着,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听我慢慢说,醒来后我又仔细研究了那个梦,又想到,我最多能提前一年感知到人类的死亡信号。如果能研制出病毒监测仪,再结合上我预知死亡的能力,加以筛选、排除,那么就可以在时间上做到更大提升。”
苏辞听了心下急转,惊道:“这样病毒就无所遁形了!”
想到这么多年来人们被病毒折磨得家破人亡,他又是心痛又是惋惜,拍腿说:“这些年科学家们怎么就没想到要结合蜡像人的异能呢?”
那当然,是人类瞧不上我们这群有违伦常的生物。
时小寒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的凉意,面上却笑容单纯,自豪说:“我一直想着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下总算是能帮到你的忙了!”
苏辞是医生,z病毒是所有医生立志死也要攻克的难题。时小寒这点子能加快找寻感染源,而一旦感染源除尽,z病毒也就消失殆尽,这怎会是帮他一个忙?这简直是帮了星球全人类的忙!
他自认受不住这等恭维,也听出时小寒在步步为营,索性顺着她往下说:“你这忙帮的太大,倒让我觉得欠你人情了。要是监测仪真的做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汤匙搅动着肉糜,浮浮沉沉。
时小寒拿着汤匙转了两圈,方将它撂下,试探道:“我希望你能在两年后解除契约。”
“为什么是两年后?”
她说前,苏辞就猜到会是这个。他看得出来时小寒对二人的契约关系心存芥蒂,也明白他再怎么解释自己没有要把她当佣人的意思都没用,因为时小寒憎恶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份契约。
只是契约一旦解除,时小寒还是会被管理局以保护不力之罪被抓走,她分明又不是一心求死的模样,到底想干什么?
时小寒笑意盈盈,“别的不提,这监测仪会由谁来做?又放在哪儿?你知道吗?”
既然需要结合蜡像人的异能,那势必要牵扯一个地方。苏辞在此之前也听闻,管理局大部分在职人员都有科研经历,于是不假思索道:“蜡像管理局。”
时小寒点头,“我为管理局做了这么多年事,多少是了解他们的。监测仪的研究只能由管理局内部人员完成,而完成后还要验证准确性、精密性、仪器性能等等……在这期间,一旦监测到附近有待苏醒的z病毒,为辨真假,他们还是会向你借我用用的。”
那个时候,苏辞肯定不会拒绝。
话说的十分在理,也足够现实。但,苏辞还是问了——“你要在两年后离开星球?”
时小寒撑了大半天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心道:见鬼!被识破了!
她不知道苏辞看她个人档案时,连同她被管理局抓去的原因也一并知晓了:其一是她保护人类不力,其二便是她有叛逃之心。
到底是遭了什么罪,让她大费周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离开这里?
苏辞有些心疼地看向时小寒:“我们这儿,很让你伤心是么?”
时小寒顶受不了他那眼神,把头撇过去,不说话。
“你想离开,可以直接和我说,不必做这些事。”苏辞叹息,怪只怪他也有心无力。
良久的寂静。
“苏先生,”时小寒似是调整好了情绪,说,“我不知道我判断得对不对……但我总觉得,你和我这些年遇到的人类都不一样,你似乎能理解我们蜡像人心理。”
可以被一个人类理解、尊重、保护,对蜡像人而言也许是最幸运的一桩事。
可苏辞不会明白,他们蜡像人连自杀都无法做到,又怎倚得起幸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