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盯了她一瞬，既没有怀疑她话里的准确性也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依旧面容带笑：“无妨，你可以帮我们找出另一个蜡像人，据我所知，蜡像人在一定距离范围内是可以相互感应的。现在医院除了医生特警，还有近五百名患者家属，逐个扫描id卡不如用你来得快。”

——看来传言不假，她更得抱紧老师的大腿。

时小寒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立即让钟言带她去了地下室。

换无菌服的时间格外漫长，时小寒总是弄不好，钟言无奈叫来一名女手下帮她穿，于是时小寒就只能像个木偶任人摆弄。她脑袋放空，不知怎的就回想起这二十年来的生活。

她不同于其他胚胎蜡像人，可以从婴儿成长为大人。她出厂就是现在的模样，拥有人类的平均寿命。为避免被普通人察觉，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超过五年，但是为了排查无症状感染者，她又必须待够三年。只有排查文件通过管理局核查，她才能去下一个地方开始新的排查。

这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不就是这样听凭人类摆布的么？

两人甫一到地下室，就见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坐着个人，身形落寞，白大衣被揉出了重重褶印。

时小寒这回确信无疑，跑过去道：“苏辞，你怎么样？”

苏辞回过头，震惊之外竟还露出一丝害怕，他几乎立即起身，拉着时小寒就往外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时小寒看他压根没有换手术服的痕迹，便问：“是因为你id卡没带，他们不让你进去吗？”这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死板？

“知道这里出现了感染者你为什么还过来？”苏辞愈发焦急，仿佛后面马上有什么洪水猛兽要跟过来。

钟言横出一只手，挡住他们的去路——“苏先生，我想您有些误会。”

苏辞看到钟言衣襟的管理局标志，立时将时小寒挡在身后，像动物支楞起浑身的毛来宣誓主权。

钟言见状，笑得戏谑：“苏先生，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您身后的蜡像人并不具备转移z病毒的能力。鄙人请她来只是希望她能找出另一个蜡像人。”

苏辞问询地看向时小寒。时小寒点了点头，将id卡塞给苏辞，下一秒就盯着重症监护室隔壁，问：“那里面是谁？”

钟言收回手，介绍：“感染者的司机，他的id卡在车祸现场被毁了。我们不排除他已经被感染的可能，所以把他带来了这里。但他受的伤比较重，怕是挺不过今晚了。”他仔细观察着时小寒的表情，确信她已经感应到里面躺着的就是另一个蜡像人。

旋即他又眉头紧蹙，以司机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做到转移病毒？

“能让我进去和他说说话吗？”虽然是在征求钟言的意见，但时小寒已经控制不住地走向病房。

钟言没有吭声，算是默许，而苏辞也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

一张洁白的病床，一台滴滴作响的呼吸机，还有墙角的实时监控，这里安静得仿佛随时都在迎接死神到来。

蜡像人司机原本处于昏迷状态，时小寒在病床前站了片刻，他幽幽转醒，对时小寒微笑：“能扶我去救她吗？”

他也感应到了同类，所有状况都了然于胸的模样。

“你知道那个人是感染者？”

蜡像人司机费力地眨眼，算是点头，“原本……我就是想在今天转移病毒的，但没想到出了车祸……”

时小寒说：“你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迅速衰弱，你不想再多活几天吗？”

“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转移病毒的那天……不对吗？”

“就这样死去，你无怨无悔么？”

“当然。”

转移病毒的过程超乎意料的艰难。

蜡像人司机连走路都十分吃力，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时小寒只能用轮椅推着他去隔壁重症病房。后来院长赶到，驱散了现场所有医生护士，只留下感染者、司机和时小寒三人。

科技在发展，病毒的潜伏期也在不断增长。时小寒辗转人世二十余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同类转移病毒。

蜡像人司机将手轻轻贴在感染者的额头，闭上眼，像是在祈祷，把他所有的祝福都送给她。随着时间流逝，时小寒看到蜡像人司机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到最后整个人都在战栗。

时小寒连忙说：“回忆美好的事情能减缓痛苦，你快和我说说那些令你开心的事情。”

“不，我现在就很开心了……能为她转移病毒、最开心……”

时小寒实在觉得匪夷所思，便不再说话。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异能……”

又不知过了多久，蜡像人司机突然开口，脸上的痛苦之色减轻了许多，应是转移到了尾声。

“刚刚我才明白，我可以感知病毒苏醒前的信号……我没有把她的血样送去检测，但是昨天我就突然感应到了……今天病毒就苏醒了……我应该立即为她转移病毒的……”

蜡像人的大脑比普通人类多开发50%，因此大都身怀异能，时小寒不觉他的异能有何奇特，只见他说话的样子像是要交代遗言。

“我这异能、不能白费了、或许、能……能帮你们早日找到病毒源……”

话音未落，蜡像人司机另一只手就抵上时小寒前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异能传输于她，随后硬挺挺地倒下，没了呼吸。

平白被塞了个异能，时小寒很不舒服，只觉头昏脑涨，眼前发黑，似是内存有些承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昏死前她脑海里还划过最后一个念头：你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清晨，全市解除了警戒状态，剩下的就是由高层商议一个合理缘由，向全市民众解释昨晚发生的状况。

时小寒醒来是在个空房间，外头人语嘈杂，她迷糊了半分钟，才听清外面的声音：

“苏医生还是在那儿坐着，连口水都不喝。”

“他好可怜……”

时小寒谎称是苏辞远房表妹，上前打听缘由，才知道她昏迷期间又了死人，竟是死在苏辞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