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只有时小寒回了别墅,两人做了试验,从锦苑到别墅的距离未到手环临界点,苏辞就悄悄守在了锦苑外。
也不知是洛凌另有高明手段还是她自信这两人掀不起多少水花,时小寒回来后听保姆说洛凌已经歇下了,丝毫未曾在意过两人出去。
十点整,穿戴整齐威武雄壮的警卫队笔直地出现在锦苑外的主干道上,为首的正厅长从警车里出来,视线环顾四周,似是在找谁。
草丛里现身的苏辞略带尴尬地咳了咳。
“哈!苏先生,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正厅长自来熟地去和苏辞握手。
苏辞并不确信来人是谁,犹疑地对上正厅长眼睛,对方握完手后又暗自使了小力,苏辞悬着的心才落定。
“搜查令在这儿呢,苏先生,您请——”
油腔滑调的阵势让苏辞头皮开始发麻。
光天化日,一个正厅长在手下面前连表面功夫都不做,那没太阳的时候呢?没人的时候呢?
搜查令是真的,厅长是假的,厅长第二次掏出来的逮捕令,也是假的。
陆非被抓去只会被问询投毒细节,而此刻板寸头和苏辞两人抓了陆锦,也不知道能唬住他几分。
原先在现场的陆氏管家不见了,苏辞知道这人一定会去给洛凌通风报信,给板寸头使眼色:该换地方了。
“想知道你就直接问我啊!”
花园内,洛凌还抓着时小寒脖子,说出来的话却跟个二八少女一般俏皮,颇有些嗔怪的意味,“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对我设防的,我可是真心诚意想要你。”
她松开时小寒,径自朝着地下车库走去。
时小寒心领神会,知道车库里肯定有个隐藏暗室,果然罪恶都藏在黑暗中。
车库并不空旷,放了那么些姹紫嫣红造型各异的飞车与跑车,与中学操场差不多大的地皮都略显拥挤。
不过……时小寒亦步亦趋跟着洛凌,目光自下而上扫过她高级奢华的制服裙,内心吐槽她衣品一绝,车品……也是一绝!
车库很深,走到头几乎没什么外界的光透过来,洛凌对着一面墙轻轻一点,墙身后撤,露出条幽深漆黑的通道。
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越往里走,冷意渐浓,时小寒都开始止不住地打哆嗦了,洛凌终于停下脚步,推开一扇门。
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时小寒却诡异地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动。
咚、咚咚……
洛凌在门口侧了侧身,示意时小寒先进去。
她刻意调整了呼吸,迈步前做好了心理建设,却还是在看见那一刻心神俱颤——
一排排的婴儿床。
满屋子的婴儿,闭着眼躺在上面。
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像是才脱离母胎,只有半截手臂大小,皮肤皱皱的,但已经被清洗干净。
淡蓝色的灯光好似在对他们消毒,把他们每一寸的肌肤都照射得异常白嫩。
他们全都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像是按照顺序摆放整齐的贡品。
时小寒站在原地定了定身,才伸手轻轻去碰离她最近的那个娃娃,在距离肌肤只有几毫米的位置,触到了冰。
轻薄的,仿佛衣服一样的冰。
隔着冰,她感受到底下异常强烈的心跳。原来她听见的竟是孩子们的心跳声!
他们统统都被冰封了。
“你的异能?”时小寒回身问。
洛凌给了她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从战火中救了他们,等到合适的时机让他们长大成人,再像陆颂那样回到我这里。”
那语气,活把自己当作一个救世主。
板寸头很有技巧,三言两语就套出了陆锦的话,而苏辞在一旁拍着陆锦的口供,又简明扼要地把他说的编辑成信息发给时小寒。
三人几乎没挪窝儿,陆锦这会儿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想着为什么没带他去警厅审讯了?为什么……
他第二个为什么还没想出来,脑袋上猛地挨了一记,昏死过去。
板寸头扔下酒瓶,边解衣服扣子边吩咐苏辞:“快去里面找件衣服换上,洛凌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苏辞连忙照他说的做。
板寸头似乎对锦苑轻车熟路,带着苏辞七拐八拐摸到了个很隐秘的侧门,这时他们听到大门处传来几声呼喝,板寸头立马拽了苏辞一把,闪身出了锦苑。
他又拉着苏辞一路狂奔,时而左拐时而右转,似是早就谋划好了的路线。
也不知跑了多久,苏辞只觉眼前一黑,板寸头一个急刹车把苏辞推到墙上,自己弯腰撑着膝盖直喘气,边喘边骂:“你腿是木桩子做的吗?”
苏辞靠着墙面,打量四周,发现他们是在个狭小的密闭空间内,屋顶和墙壁之间有细窄的缝隙,光线从那缝隙透过来,勉强照明。
板寸头说:“百里城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洛凌眼线,我们只能先藏起来,等到下半夜巡守松了,再逃出去。”
苏辞默然,一副并不想出去的样子。
“你担心昨天跟你一起的姑娘?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
苏辞没有回答他的话,问了个很突兀的问题:“百里城警厅的人,都和你早上演的一样么?”
板寸头一愣,半秒后反应过来,苏辞怀疑是不是整个警厅都腐败了。
他都没对这个世界失望,自然也不想这局外人误会,于是组织了语言说:“能在这里生存的人,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
洛凌给城内人制定了一系列等级分明制度森严难以逾越的规定,从饮食服装、手机电脑软件,到每一类人的活动时间、行动轨迹,都有严格分明。
“比如陆锦和我这两种身份,陆锦会早晨四点起,处理邮件、开国际会议,出门锻炼、吃早餐,这个时间段街上是不允许有我这类人的,我们只能八点起。同样,十二点以后,我们也不允许拥有华丽的夜生活——实际上,我们每天的夜间巡逻也就是在干这个。”
苏辞想到昨夜去警厅的途中,路上灯火通明,一些消费场所歌舞升平,街上人流量却少的很,当时只觉得奇怪,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制度。
“有钱的人只能去高级消费场所,没钱的人必须去普通消费场所,有钱的人能随便在娱乐软件看到的消息,没钱人根本没有权限看到。身份不同的人所获取的信息完全不对等,于是底层人员只能听命行事,只配做工具——因为他们触摸不到他们上面的世界。”
“至于我刚刚刻意表现出的对你的态度,也是规则之一,没钱的人必须要对有钱人笑脸相迎。”
简言之,有问题的不是这里的人,而是城中规则。
板寸头话说完,苏辞仍旧盯着他一言不发,他无奈地笑笑,只能又解释:“我呢,是从‘外面’辛苦进来,想要破坏规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