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寒冥冥之中感觉得到，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她会先陆颂一步，死在这阴冷安静的车库里。
手机提示音突兀响起。
她的手机在进车库前就被洛凌的人收走，这是洛凌的。
在洛凌拿出手机查看讯息的时间里，时小寒脑中飞快思索——
明明可以像对付陆颂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她，然后再取走东西，却为什么在下毒后又向她示好？
她身上还有什么是洛凌想要的？
最好是她活着就自愿给她的？
洛凌视线猛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愤怒射向她！
时小寒本能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洛凌两只桃花眼里烧起了两簇火，恨不能立时要她灰飞烟灭！
“你和苏辞到底是什么人？能惊动星都那边的人？”
星都“那边”？
是了，动作这么快，一定是出现了确诊者。
想到这儿，时小寒才稍稍定了心，知道百里城现在多半是封城状态，洛凌在这个节骨眼杀人的代价很大。
心一定，她的思绪很快理清，说：“你到现在还没动手，是想知道我身上有没有不死程序吧？”
果然，洛凌闻言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你说呢？”
时小寒摸了摸后脖颈儿，装作努力思索的样子，“老师能给我这件衣服，保不齐也把不死程序给了我，但是他离开得太仓促，我也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没有，如果有，又该怎么给你。”
“你的命在我手里。”
“对啊，我只能听你的，可是我吧也有点逆反心理——反正已经死到临头了，总不能白死一场是不？”
“你想要什么？”
“给陆颂解毒。”
“……”
洛凌好似听了什么很恶心的东西，恶心得她一时说不上来话，半晌才爆发出蔑笑，“你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竟然给了区区人类？我以为我们才是同类，你应该恨死他们了才对！”
“倒也谈不上恨啦。”时小寒有些没骨气地搓了搓手，“我们这代蜡像人都有很强的初始程序，对人类那是又敬又怕。”
洛凌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时小寒轻轻吐出口气。
其实除了在管理局，她大多数时候都能控制住初始程序，救陆颂不完全是出于道德感，更多是为了苏辞。
上一个感染者意外去世他难过得不行，这回他们已经提前做了这么多事，要是还救不了陆颂，那家伙不知道要自责成什么样。
就当是报恩了吧。
洛凌生平追名逐利，行事狠辣无情，但对同类多少还有些义气。她并不担心时小寒出尔反尔，直接带着时小寒上楼，当场给陆颂解毒。
“可以了么？”洛凌看着时小寒，眉间的褶皱显示她的耐心已耗尽。
时小寒从善如流地说：“我有个好办法，我们一起去见老师，直接问出不死程序的秘密。”
洛凌用看智障的眼光看她。
时小寒装出已使出浑身解数的样子，说：“这玩意儿我确实不知道啊，你不想跟老师打照面可以先躲起来，或者在我身上装个窃听器，我自己去问，有就给你，没有就……”
“然后你那把你当宝贝似的老师，会立即迁怒于我，杀了我。”
洛凌冲时小寒笑了一下。时小寒骇得胆战心惊，下一秒又觉五脏绞痛，血液翻涌，她喉间尝到一股猩甜，屈身呕出一口血来。
“忘了告诉你，这个毒药既是我发明的，那么我也可以控制它什么时候毒发。”冰冷的手再次钳住她脖颈儿，洛凌娇媚的五官因出离愤怒而扭曲起来：“说！你到底有没有不死程序！”
时小寒心跳如鼓，抠着洛凌的手拼命抢夺空气，却有人在这时敲门——
“洛小姐，那位苏先生想见您。”
洛凌力道一停，玩味地盯着时小寒。
心念电转间，时小寒瞳孔骤紧，那恐惧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处，她双腿一软，几乎要向洛凌跪下去，哆哆嗦嗦说：“洛凌，苏辞是星都医院的医生，苏家和管理局世代交好，他是无辜的，你别动他。”
“你喜欢他？”洛凌目光变得复杂。
“不不，他救过我的命，他是个好人，他是来帮我的，可是他帮不了我。”
“洛凌，你把他送出城吧，我只是个蜡像人，星都那边不会管我生死的，苏辞真的是个好人，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放了苏辞。”
她话说得很快，脸上泪痕斑驳，祈求得那么强烈，甚至因为着急而显得语言混乱，洛凌一时辩不清真假。
洛凌咳了一声，门外管家会意，领着苏辞进来。
他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像蔚蓝天边的云团，抬头看一眼就觉得舒服。他进门时神情自若，在看到时小寒跪地姿势后明显被刺了下，箭步冲上去——
洛凌冷眼旁观，并不阻止苏辞扶起她。
“洛小姐，星都的人已经赶来了，私以为我是最好的人质。”
时小寒推开苏辞，狠狠在脖子上抓了一把，苏辞和洛凌都没来得及阻止，时小寒忍着疼说：“洛凌，我已经这样了，你行行好……求你了……”
洛凌十分惋惜地看着时小寒脖子上丑陋抓痕，她本就懒得看什么煽情戏码，只是隐隐怀疑两人做局，见时小寒宁肯用自己威胁她也不想让苏辞掺和，她又觉得这两人愚昧至极！
她招了招手，吩咐保镖以最快的速度将苏辞送出城，又说：“如果十分钟后你没有收到我任何消息，就动手。”
时小寒浑身颤抖，听这话像是陡然被抽走了力气，她气若游丝地看向苏辞。
强行被保镖带走的苏辞视线一直紧紧锁着时小寒，两人四目相对，他嘴唇动了动。
时小寒看懂了他的唇语：我信你。
荒唐闹剧结束，洛凌彻底失去耐心，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单拎起时小寒，从上到下琢磨着要从哪里下刀。
“姐！姐！你好歹让我死了没知觉了再扒皮吧？”时小寒吓得上下嘴皮子合差点不上，两手却不敢乱动。
既然脖子的皮肤已经毁了，那就从脖子开始吧……
洛凌眼睛微眯，催动毒药发作，时小寒疼得整个身子都在痉挛。
快没时间了，苏辞说星都的人已经赶来，她要拿着衣服赶紧离开……
穷奢极欲十五年，洛凌最有成就感的事却并非是如今的大权在握，而是那小小的毒药——她曾凭借它杀了一个又一个轻贱她的人，他们在她面前露出恐惧、臣服，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只要再过几秒，眼前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也会死，她马上就能拥有不老容颜了！
还有一秒！
洛凌所有的念头戛然而止，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为什么时小寒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