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绮扭过头,看她一眼,并没说话。
江慕月继续道:“我看沈小姐指甲涂了丹蔻,大约是为了掩饰指甲上的纵纹和甲缘的干裂罢?”
“你,你怎么知道?”
“沈小姐每月行经之时下腹常坠痛难忍,喜温喜按,腰酸且凉,行经常推迟,可对?”
沈文绮咬着唇,仍是不服气:“那又怎样?”
“我看沈小姐面上无华,唇色苍白,眼周有乌色,是宫寒体虚之状,兼有气血不足之症,若是不早做调理……将来恐怕会难以受孕。”
沈文绮闻言大怒,骂道:“哪里来的庸医胡言乱语!张妈,还不把她给本小姐赶出去!”
这死丫头,竟敢当众这么说!若是传出去,她还如何嫁人?!
“放肆!”
沈竞雄喝住沈文绮,深吸口气,转而问江慕月:“江医生,小女年幼无知,还请江医生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只是不知……要如何调理?”
江慕月取过纸笔,快速写了张方子,边道:“日常服用八珍汤,再加上远志、炒枣仁两味,回头我再为沈小姐针灸调理一番便可。”
她把方子递给沈竞雄,笑道:“既然沈先生委托了我医治沈老夫人,我自然也会顺便为沈小姐调理的。”
那边,沈文绮接二连三的在江慕月身上吃瘪,见父亲又要她为自己调理身子,更是不悦,抱怨道:“南城多少名医没有,为什么非要让她为我调理?!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要害我?!”
江慕月垂眸道:“我跟沈小姐无怨无仇的,作什么要害你?”
沈竞雄今日的耐心大约都被这双儿女耗尽了,冷着脸斥道:“无礼的东西,滚回房间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沈文绮忿忿的一跺脚,瞪了江慕月一眼,跑走了。
沈黎见自己妹妹生气,本想去安慰几句,可看到江慕月清丽柔媚的一双眼睛,顿觉色授魂与,舔着脸凑过去道:“江医生果然医术高明!……那江医生也帮我瞧瞧?我一见江医生,不知怎得,这心啊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
江慕月只觉得恶心透了,面上却仍要装出冷静的样子,“沈先生看起来有些内虚,还是要多调理。最重要的是,戒色戒欲。”
沈竞雄觉着自己一辈子的老脸都被这对不省心的玩意儿丢尽了,脸色一沉,还未说话,沈黎便识趣地嬉皮笑脸地溜了。
晚饭开始前,江慕月还是劝着沈竞雄解了沈文绮的禁闭,她看着沈文绮脸上的娇纵不忿,眼中流露出嘲讽。
依仗着家世而活的人,不知这样的天真愚蠢能维持多长时间。
“江医生年纪轻轻,医术就这样了得,能遇上你,是老身的福气。”沈老夫人下午睡了一觉,精神瞧着好了许多,望着江慕月时满眼的慈爱,“只是你一个女子孤身行医,到底辛苦些。”
不知怎的,她一见这位江医生,便觉着很是亲切,亲自为她布了筷子糖醋鱼,劝道:“多吃点。你们小孩子家,要丰腴些才有福气。”
江慕月弯眸一笑,谢过了她的好意,慢慢挟着盘子里的鱼肉吃干净。
“多谢老夫人。您儿孙满堂又都和善孝顺,一瞧便是有大福气的。我能为您诊治,也是想着沾沾您的福气呢!”
几句话哄得沈老夫人眉开眼笑,只是过了片刻,笑容沉寂下去,眼中多了几分失落:“儿孙满堂……唉,江医生的年纪,倒是和月儿相仿。”
餐厅的气氛冷了下去。沈竞雄低头不言,一旁伺候他的二姨太更是只顾着为他布菜,不肯说话。
只沈文绮皱着眉,难掩厌恶地开口:“她就是个灾星!祖母还要提她,没得晦气!”
“你这是什么话!”沈老夫人脸色一沉,冷声道,“她再如何,也是你的嫡姐!这点儿规矩都没有么!”
沈文绮梗着脖子还要再辩,却看到一旁沈竞雄冷厉的目光,瑟缩一下,闭上了嘴。心中又恨被人当着江慕月的面落了面子,便将怒火发到了旁边的沈文昕身上,很是连骂带讽地刺了她几句。
沈文昕是二姨太生的,二姨太向来是个不多问不多说的性子,所以沈文昕在家里也跟着没什么地方,时常被沈文绮欺负。
“哟!你们已经开饭啦?”
尖刻的声音好似一道细钢丝刺进江慕月的耳膜,她抬起头,只见一个四十岁年纪,烫着时髦的卷发,身上穿了件紫绒旗袍,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今儿手气坏透的!一下午的麻将什么都没挣着,还搭进去两百大洋……这人是谁?”董曼云一面说,一面不客气地挤开二姨太坐在沈竞雄旁边,睨着江慕月问,“怎么和沈家的主人坐一块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