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公馆出来,江慕月一瘸一拐走了一条街的距离,才叫了辆黄包车。
董曼云把持沈家多年,她的手一向很长,江慕月不会因为一点小细节毁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今天这一切,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沈竞雄心狠手辣,董曼云精于算计,可这两人养大的女儿,除了靠衣服首饰堆砌起来的大家闺秀模样,沈文琦一无是处。
就算江慕月不做什么,那种落差感足矣让这个蠢女人抓狂。
只是,今天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二姨太居然肯出手帮忙,把沈老太太请到了现场。
有了沈家老太太这张牌,江慕月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到了汇丰路小楼,江慕月给了车夫一块钱,“去南城商会,带句话给沈竞雄沈会长,就说江医生身体不适,往后几天不去给老太太看诊了。”
车夫接了钱,道过谢,很快走远了。
今天这出戏再精彩,可惜沈竞雄不在,董曼云自然会千方百计替沈文琦瞒着。
可不管董曼云如何颠倒黑白,江慕月先入为主,给沈竞雄提个醒,到时候他心中自有考量。
一边想着,江慕月打开了房门。
暖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屋子里的陈设渡上了一层金黄、色。
眼前的景象再温馨不过,但江慕月却微微皱起眉头,屋子里弥漫着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许多年前,在大火弥漫的丰县老宅,小秋也曾带着满身血污,哭喊着让她赶紧走。
想起那一幕,江慕月的心紧紧缩成了一团,如被惊扰的林间小鹿,她立时警觉起来。
她从黑市买了一把枪,就放在厨房的抽屉里,现在也只有这把枪能给她安全感。
正要上楼,二楼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来找你讨要人情。”
霍平骏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屑,即便有求于人,他态度依旧傲慢。
江慕月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绮月楼一次,今天又一次,霍平骏似乎很喜欢不请自来。独来独往习惯了,家里莫名其妙闯进来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
“上楼。”霍平骏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女人。他的语气,习惯性地带了些胁迫的味道。
江慕月仿佛没听见,她走到电话机旁边,开始拨打电话。
知道沈家人什么下三滥的事都做得出来,江慕月早就把警察厅和巡捕房的号码铭记于心。
就算不能把霍平骏怎样,给他添点堵也好。
“顾安楠中了枪,如果你不救他,他会死。”霍平骏的语气透着蚀骨的寒意。
江慕月愣了一下,她和谢缨缨是好朋友,顾安楠是谢缨缨表哥,她不能见死不救。
毫无疑问,霍平骏已经抓住了她的软肋。
江慕月放下电话,小跑着上了楼。
卧房里,浅粉色的被单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顾安楠疲惫地靠在床头,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腹部,他的身下,塞了一只软绵绵的枕头。
人命关天,江慕月不敢犹豫,“让他平躺着,把外面的衣服脱掉。”
她的语气,一改平日的温婉柔和,变得果敢坚定。
手术这方面,霍平骏和顾安楠都是外行。霍平骏立即帮着顾安楠脱掉衣服,露出他身上的还在淌血的伤口。
一共两处枪伤,一枪在肩膀,是贯穿伤,而另外一枪打在了腹部。
稍稍查看了一下伤势,江慕月便得出了定论,“这伤,我治不了,你们赶紧去医院吧。。”
“别介,”顾安楠立即伸过来一只血淋淋的手,“我不能去医院,江医生,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能去医院,江慕月很快明白了什么。
今天上午绮月楼发生了命案,霍平骏出现在绮月楼,而顾安楠带着枪伤出现,还躲躲藏藏地不敢去医院。
这足以说明,上午杀死洪帮二当家的人,很可能是顾安楠。
完事以后顾安楠没办法立即离开,但洪帮搜查地太细致,他只能铤而走险往外跑,这枪伤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救逃犯我要冒很大的风险,如果以后追查起来,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初到南城,还想在这里讨生活。”江慕月声音轻柔,仿佛一个为了讨生活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女子,在哭诉自己的遭遇。
顾安楠看得立时没了脾气,霍平骏幽暗深邃的眸子,却闪过一丝锋芒。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