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钟足足响了十三声,声声震天响,将随满国尚在睡梦中的百姓彻底惊醒。
纷纷秉烛挑灯,推门站街的观望议论。
长街之上灯灯盏盏,远远望去,好不热闹。
“诶,有人听清楚了么?是十三声么?”
说话的是一家员外府的管家,睡眼朦胧披衣搭肩的,估摸着是替家主出来问话的。
斜对角客栈的小二搭话道。
“是十三声!我这儿听得真儿真儿的,一声一声数着的,整十三声
!”
几个百姓闻言议论。
“呦,那是迎钟啊!这宫里头是怎么了,怎么这个点儿敲迎钟?”
“谁知道呢?现在既不是皇上大寿,又不是什么新皇登基更朝换代,可别是里头的人敲错喽。”
小二插话道。
“不可能,这要真是敲错了,宫里的侍卫能容许他错到第十三响?怕是刚响一声,那脑袋就成了血葫芦了!”
众人笑笑,又道。
“这迎钟响,天下赦,几家欢喜几家愁。瞧着吧,城中怕是要闹腾上一阵子喽。”
这人说着朝斜对面的员外府努努嘴。
众人顺势望去,见方才出来问话的那个管家,这会儿已经急急忙忙的进了院儿了。
小二悄声道。
“诶,你们说,这次大赦的名单里,能有被他们家弄进牢里的井家那哥俩儿么?呦,那哥俩要是出来了,啧啧啧……”
月色泛青,天将露白。
距离这随满国城外的不远处,有一片苜蓿田,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
田边有一户农舍,院子正当中站着一位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在晨起洗漱。
一举一动干净利索,精气神儿十足,半分寻常百姓的懒散与拖沓都没有。
“哥!哥!哥!”
中年男子将盆里的水向地上一泼,冲门外跑进的人淡淡道。
“咯咯咯,你要下蛋?”
跑进来这位也顾不上许多,急道。
“哥,我都去打听了,城里敲的就是迎钟!”
中年男子看着说话这人那一脑袋的白头发,忍不住揪了揪他下巴上的白胡子,道。
“白猴儿,你要再敢喊我哥,我明儿就叫你爷爷!”
被叫白猴儿的这位也是真急了,扯着嗓子喊道。
“迎钟!我说那宫里头敲的是……”
“与你我有关系么?”
中年男子打断白猴儿的话,边挽着袖口,边继续道。
“即便大赦天下,赦的也不是你我这样的谋逆之臣!”
听到‘谋逆’二字,白猴儿脸色明显一沉。
顿了顿,又道。
“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是老的死了,小的继承了皇位,所以才敲这大赦天下的迎钟?”
中年男子闻言未语,仍旧低头挽着袖口,脸色阴沉的如这尚未亮起的天。
白猴儿砸了咂嘴,小心道。
“知道您不喜欢提那家人,可,可要真是那小的得了皇位。哥,咱们可就不用再在这个破地方,给宫里种什么喂马的苜蓿了。”
中年男子挽好了袖口,抄起一旁的扁担,拎着两个水桶,二话不说朝着大门就走了出去,根本就没搭他话茬。
白猴儿吃了瘪,气的原地转了几圈。
最后叹口气,无奈抄起扁担跟了出去。
天将破晓。
顾倾捧着张圣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想不通。
这小六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劳动一国之君,为了他颁大赦天下之令!
“父皇既提了你的品级,你该收拾收拾前去谢恩才是。”
消失好一会儿的花疏牙突然出声,把顾倾吓了一跳。
回头幽怨的看着站在身后的人,上下打量后开口道。
“我说四殿下,您这是遁地了么?咋弄的这一身的土?”
花疏牙拍了怕鼻子上的灰,道。
“小事儿,不值一提。”
说遁地,那是顾倾给花疏牙留着面子呢。
这一眼就望到头的屋子,又没见有什么暗室。
除了常年不见天日的床底下,还真没什么地方给他发挥。
顾倾起身帮花疏牙拍打着长袍上的尘土,心道你好歹也是我一手写大的反派,堂堂皇子。
为了探望自家太监,下天牢、钻床底儿可还行?
让你那些黑粉儿瞧见了,人设还要不要了!
花疏牙被这些飞舞的灰尘呛得直揉鼻子,伸手制止了顾倾的动作,道。
“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混了一辈子,才刚刚混到二品。你小小年纪就得此殊荣,未来可期。”
听着这些客套话,顾倾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道我一个太监,又走不了花路,哪儿有什么未来可期?
想着冲花疏牙一抱拳,心不在焉道。
“嗨,承让承让。还没恭喜您,终于摸清了我背后的人是谁。”
这话打顾倾嘴里说出来,花疏牙倒不好断定它是好是坏了。
顿了下,又道。
“方才父皇给你的圣旨中提到,升品级和大赦天下的事,乃皇后提议。如此,本王倒不确定,你究竟是父皇的人,还是皇后的人了。”
顾倾想了下,觉得华花疏牙说的有道理,点点头道。
“也是,宫中夫妻无一心,探子细作不二主。不过没事儿啊,这事儿它再蹊跷,架不住咱么来日方长,真相早晚浮出水面!”
顾倾一番话说的犹如一个事外人,花疏牙倒不知,这世上还有细作帮着别人一起揪出主子的事?
顾倾也是嘴太急,忘了自己身份,也忘了过脑子,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了。
转身将桌上送来的二品太监长袍展开,摸着上面绣着的五彩飞鱼蟒,故作惊讶的转移话题道。
“诶呀!蟒啊这是!我还以为只有众皇子可以穿蟒袍呐!啧啧啧…真是孤陋寡闻啊!”
说到众皇子,顾倾忽然神色一紧,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
忙上前几步,冲花疏牙问道。
“折子!折子啊四殿下,花侧求援的折子,你收到了对么!”
花疏牙闻言心中一惊,他不知这样秘不外宣的大事,六子是如何知晓?
脸色一沉,开口道。
“本王近日都在寒沁寺为国祈福,期间从未收过任何折子。”
顾倾一听就急了,拧眉道。
“不可能!昨夜是白露,按剧情你从寺里归来,途中截获了你弟弟花侧的求援折子,上面说……”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