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袭来,顾倾身上的藏蓝色花衣被吹得翩翩飞舞,颇有气势。
恰逢皎月打乌云后露出半面,将月光毫不吝啬的洒向她背部的三品凤凰图案上。
一走,一动,忽明,忽暗。
那尊凤凰活灵活现的颇有生机,瞧着就跟活过来了一样。
顾倾虽未亲见自己的衣服是什么个化学反应,可从身后那些细微的惊叹中,也大致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哼,少见多怪!’
‘这不就是主角光环么?’
‘等等…我不是个太监么?为啥背上会绣着凤凰?’
就在顾倾的身影消失在院儿门口的时候,井虎突然莫名打了个哆嗦。
接着连忙吩咐身后的手下,低声道。
“他这软也服的太快了,别是有诈。你们俩,亲手将那厮送到刑部。这次若是再出岔子,就给我滚到御马舍去挑马粪!”
胡鹏跟笱有二人听了频频点头,嘴上发誓保证完成任务,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敲起了锣鼓。
见方才顾倾那么轻易就躲开了他们千户大人的小擒手,二人这才敢断定,之前他俩的片刻昏迷,正是出自这六爷之手!
侍卫着了太监的道儿,这样丢人的事情,他二人自是不会跟人说起。
不过现在想想,却足够令人胆寒!
可怕的不是顾倾可以悄无声息的让他俩昏迷,也不是那套出神入化的功夫。
而是当发现你自以为很了解的、相识多年的人,突然变得不那么了解了。
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甚是怪异,让人极为不舒服!
今夜又是天降邪物,又是要斩杀小六子的,东宫的人铁定是不用睡了。
帮着收拾废墟残骸的,忙着打扫齐舍院子的,嘁嘁喳喳搬弄口舌的……
这么一折腾,直接折腾到后半夜。
花疏牙在自己寝宫用了些夜宵,井虎罕见的站在一旁伺候,瞧着虽蹩手蹩脚,倒也是规规矩矩的。
花疏牙瞥了眼眼神呆滞的井虎,道。
“何事?”
也不知是不是想事情想的太过入迷,井虎被这么一问,竟惊得虎躯一震。
挠了挠头,尬笑道。
“没事儿呀,什么事儿?属下能有什么事儿?嘿嘿…没事儿…”
花疏牙差点乐出声儿,将玉碗放到桌子上,问道。
“无事你紧张什么?”
井虎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疑惑道。
“啊?属下紧张了么?”
‘不能啊?’
‘读心术么?’
‘我隐藏的这么深都能看出来?’
正想着,井虎抬眼便撞进花疏牙那双眼带笑意的眸子里。
只这么一对视,井虎便仓皇败下阵来。
边上前给花疏牙沏茶,边转移话题道。
“四殿下,属下之前在齐舍那会儿,瞧见张太医那老头水上漂似的跑的极快,也不知要干什么去,连那跟屁虫小医徒都忘了叫上了。您说,他能去哪儿?”
花疏牙闻言剑眉一挑,有些吃惊道。
“行啊井虎,你现在都会说这么有言外之意的话了?怎么样?本王给你的那些书,没白看吧!”
“啊?那书…属下这…”
其实花疏牙给他的那些书,用途也就是摆在桌子上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压根儿也没翻看过。
花疏牙接过茶杯,吹了几口,道。
“你是担心张太医为六子寻救兵?”
话既说开,井虎也不藏着掖着了,只道。
“手段通天的六公公给关了刑部了,这要是一死,得牵扯多少人的利益?为此事着急的可不止他张太医一个!”
花疏牙点点头,问道。
“那你倒说说,事已至此,什么样的救兵,能在这种情况下把六子救出来?”
这一问,井虎忽然给难住了。
此事关乎国运,那是宁可错杀都不能放过的,寻常人哪里还能救得出?
除非……
井虎被自己的想法吓的打了个寒颤!吸了好大一口气,低声道。
“不…不会吧!太离谱了!这怎么可能呢四皇子?”
见井虎如此,花疏牙心里简直不要太欣慰!
“井虎啊井虎!你看问题可是越来越精准老辣了!看来本王还得继续赐你些书籍才是!”
井虎一脸愁苦的砸了咂嘴,说道。
“四殿下,书的事儿,咱们,咱们能不能以后再说?还有,若真是属下猜测的那样,那您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饮茶?”
‘等您老人家喝完茶,黄花闺女都生娃了!’
闻言,花疏牙笑笑,道。
“看戏。”
若不入天牢,顾倾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一个太监,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狱长亲自门口接应,牢头儿一路护送。
更夸张的是,两侧牢栏内的囚犯见了她,也都纷纷行礼问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下来视察的呢,顾倾觉得这儿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一路长驱直入,直到尽头的一间朱色铁艺门前。
崔狱长殷勤的将牢门打开,冲顾倾道。
“六爷,委屈您,还是这间。您放心,里面摆设动都没动过,一直就是老样子。”
顾倾瞧着里面乌漆嘛黑的,站在门口问道。
“听您这话茬儿,我以前也进来过?”
宫里头向来存不住什么秘密,虽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儿,六爷失忆的事儿是闹得人尽皆知!
崔狱长叹口气,有些忧心似的回道。
“呦,您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弟瞧着您都心疼!”
顾倾看着眼前这位自称小弟的中老年男子,眯了眯眼睛,道。
“是,除了敬爱的四皇子,啥都忘了!”
崔狱长抖抖手,一脸可惜道。
“诶!这可真是造化弄人。是,您以前隔三差五的就得进来逛一圈,都常客了。也是辛苦井虎大人没日没夜的收罗能治您的证据,不过四皇子怜惜您,每次也都不真罚,还吩咐我们给您好吃好喝好招待,您住上几天的也就出去了。”
说话间,这独间牢房的灯便被牢头儿点亮。
当顾倾被引着走进牢内的那一刻,没文化的她脑中瞬间蹦出‘灯火辉煌’四个大字!
这屋子里也不知道点了多少盏灯,顾倾只觉刺眼。
她忽然想起花疏牙寝宫那盏微弱可怜的烛台来,眯着个眼睛问道。
“我如此铺张浪费,四殿下也看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