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瑞走了,白清明也是安静了许久才走到自己的骨灰架子面前。
亡枯一时也有一些语塞,刚刚还想打的人,现在,却下不去手。
白清明动手打开了挡灰玻璃,取出了自己的骨灰。
“这什么呀,不像骨灰呀。”
亡枯看着打开的骨灰罐子,有些不敢相信,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是白清明的骨灰。
“不是骨灰,是泥土。”
11年前的贺天瑞,得知实验室爆炸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看着火光冲天的实验室,他却想不到任何办法去拯救还在实验室的姑娘。
消防员在他身边进进出出的,但他似乎感觉不到那些人的存在,在他眼中只有一片火光。
化学药品引起的火灾没有那么容易熄灭,消防员废了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将火势控制住,火熄后的实验室只剩下几根残垣和一地的灰。
贺天瑞抓起地上的一把灰,有些呆滞,愣了许久才抱头痛哭起来……
觉察到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亡枯这才要回去寻谢禹磊,
“清明走吗?”
白清明将手中的罐子盖上,放回原处,关上挡灰玻璃,
“我原谅你了。白清明口中轻喃着。
也不知是向谁说的,或许是11年前那个戏耍他的男孩,或许是11年后,带着女儿看望夹杂着她骨灰的男子
亡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清明,她也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只觉得恨意消的太快,总归有种不真实。
“你们俩刚刚去哪儿了?”
谢禹磊的声音有些沙哑,亡枯和白清明心中都压着事,倒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看完你骨灰了?”亡枯有些提不起精神,连说出的话都有气无力的。
“嗯,那个……我想去见一下我的父母。”犹豫了许久的谢禹磊,最终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好,走吧。”
谢禹磊倒是没想到亡枯竟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他以为要先面临一阵狂风怒吼。
刚走到古会馆门口,转眼撞上了贺天瑞一家三口,亡枯不由得有些头疼,怎么哪哪都能遇见。
担心白清明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别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是真的很奇怪,你们从一进来就在看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呀?”一旁的谢禹磊深深地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快走吧。”亡枯不知道白清明是怎么说出不认识这三个字的。
这个与她生命息息相关的人,在她死后,最终还是以不认识三个字来形容了。
“这就是你家可以吗?还是独栋挺,有钱啊!”
走了许久的路,再到达谢禹磊家门口时,亡枯的心情已经恢复如初了,“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正当谢禹磊犹豫不决时,面前的门居然打开了。
那门后的妇女最初先是出现了惊慌,转瞬已经充满了悲伤,神色有些许恍惚。
“我的儿啊嬷又出现幻觉了,怎么又瞧着你在我面前了呢?”
“妈,是我。”简单的三个字,用尽了谢禹磊全身的力气,喉咙犯着血腥味,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
“磊磊,磊磊是你吗?是你……是你吗!”那妇女突然就嚎声大哭起来,引得身后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
“大白日的,你嚎什么!磊…磊磊…”那男子手中还拿着菜刀,怕吓着人,随手把菜刀插在了身旁的柜子上。
亡枯表示没眼看。
“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谢禹磊很尽力的憋住自己的哭腔,眼泪倒是憋住了可全都从鼻腔流了出来,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亡枯其实很讨厌这些抒情的场面,当初逼死孩子的也是他们,哭着挽回的也是他们。
真的爱一个人,干嘛当初要做出那些伤人的事?用爱的刀子把人捅得千疮万孔,真是可笑!
“你这孩子,这么说就就走啊,留下我们两个人怎么办?
是妈的错,妈不该逼你那么紧,不该只过问你的成绩。你回来好不好?妈妈求你了,妈妈再也不会逼你了。”
谢禹磊他爸说不出什么话,只是一直紧握着双拳,眼角通红,像是被放干了血的兔子。
“妈,爸,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吧。让她替我好好照顾你们,别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让他开心一点,多陪陪他,把我没得到的都补给她。”
哎呀,人为什么总是希望把自己的遗憾寄托给另一个人呢?这对另一个人来说也挺不公平的吧。
亡枯扁扁嘴,清醒的头脑让她并不想打扰这短暂而又可悲的一幕。
突然感觉额头发烫,亡枯用手碰了碰,摸着一个冰冷的金属,拿到手里定睛一看,是一把黄铜模样的钥匙。
“这是……”
“车票来了。”白清明在亡枯身边解释道,“应该是玄术发来的,谢禹磊该走了。”
“他可以投胎了?”亡枯挠了挠头皮,“这么容易,哭一场车票就来了。”
“诶,谢禹磊该走了,你车票来啦。”亡枯觉得,此时她的形象在那抱作一团的三人眼中,是铁血的。不过没关系,她只想趁早结束眼前的闹剧。
“走?磊磊啊,你要去哪?留下好不好?妈妈求求你了。”
父亲紧紧握住谢禹磊的手,不让谢禹磊离开。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儿子一次,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再离开。
“妈,我真的得走了,人鬼两隔,我留不下来的。”谢禹磊一边掉着泪,一边狠下心掰开自己父亲抓在身上的手,“好好过,别再哭了。”
“别走——,回来磊磊!”
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是白清明带着自己离开。
“你的钥匙,前面是703路公交车,投胎去吧。”白清明给谢禹磊指着路。
下一秒亡枯的手指就被握在了某个大胆的的鬼手中。
“亡枯,谢谢你让我……”
“谢个屁,赶紧滚,老子就是想看你打打架,跟着玩耍一下。”话虽说的狠,亡枯却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指。
谢禹磊笑了:“我走了。”
“拜拜,再也不见。”看着踏上公交车的谢禹磊,亡枯感受着还残留在指尖的冰冷触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清明,我这算完成了一个任务吗?”
“嗯,记录册会记上的,我们现在该回归之处去了。”
“你没事吗?我刚刚一直担心你来着……”呸,说什么担心,你脑子真是坏掉了!亡枯恨不得给自己的嘴一巴掌。
“我没事了,真的,本来就是快忘记的事情。”
重新回顾一遍,给这个故事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挺好的,她早就不恨任何人了,果然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我们从哪回归至处啊?”亡枯有些担忧,她实在不想再召唤一次玄竹老头。
“坐701路就可以回去了。”
“701?不是到不了吗?我之前坐过的。”
“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归至处的职员,可以坐701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诶,上次我在学校门口见你,你也是刚执行完任务要回去吗?”
“不是。”
亡枯是好奇心重的人,但是这次她不想开口问,白清明想告诉她的时候总会告诉她的。
“那是什么?”
亡枯发现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小本子,“刚刚还没在那儿的,是谢禹磊那个家伙掉的吗?”
“写的什么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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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规制处的701路公交车上,亡枯有些烦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别样的情绪,没注意的时候,手中的小本子被越捏越紧。
此时,
归至处某个地下室,一双凤眼缓慢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