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灿呢?”
“哦,打发他到花园去了,那孩子别又摘我的花。”
亡枯觉得这事一直困惑下去,也不是个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一问玄竹
“玄竹,灿灿那种孩子该如何是好?一辈子留在归至处吗?”
“准确来说,不是一辈子,是永久。归至处是个好名字,寓意没有归处的人都可以来,其实对有些人来说,倒像是一种禁锢。”
“他们真的没办法离开这里吗?”
沉思片刻,玄竹谨慎地开口道:“也有,归至处没了,就禁锢不住这些人。这只是下下策,毕竟对于多数人来说,归之处是为数不多,能够容纳他们的地方。”
“轮回不一定是好事吧?”
亡枯尽力的把事情往好处来想,生生世世经历生老病死不得解脱,若一直呆在归之处,好像也没什么不太好的。
“这要看怎么理解了,有些人不喜欢轮回,觉得每一辈子都是在重复已经经历过的痛苦。有些人喜欢轮回,因为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的时光中。”
像灿灿那种孩子,摸不准他的心理。若他不向往轮回还好,若是想要真正的获得一次生命,那还真是没办法。
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亡枯有些后悔带灿灿到凡事去。回来之前,灿灿已经表示对凡世有着浓浓的兴趣,若是因此他想要轮回……
回想起灿灿在凡世的兴奋样,若是这样的孩子,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普通的长大,应该也是一个灿烂的小太阳。
“育婴池的孩子,还在不断增多吗?”
“嗯,一直就没有少过,不过也不算特别多,毕竟真心不喜爱自己孩子的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迫不得已。”
亡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太过于沉重了,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玄竹总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是一种既温柔又悲伤的,平日里他用滑头的表现,用骗子的身份掩盖了许多,本质上玄竹是一个从骨子里就散发出怜悯的人啊!
“清明姐姐呢?这几日好像没有瞧见她。”
“她到极恶间还有鬼界去视察了。”
“鬼界我知道是轮回的地,这极恶间又是哪啊?”
“我还没同你说过呢,这极恶间与我们归至处是相对的地方,我们这儿的主人算得上是知礼娘娘,极恶间的是一个叫未临的家伙。”
亡枯很多次听玄竹还有清明提过知礼娘娘的事,原来她是归至处的主人,不过什么叫算得上?
“进到极恶间的人,生前都是罪大恶极,来我们归至处前要用归至处的水洗净,进极恶间的门时也有他们那的水洗涤。
不过差别很大,归至处的水让人痛苦,因为不论多善良的人都有恶的一面,极恶间的水算是最后一顿晚餐?令人舒适无比,结束后迎接的是无间地狱。
那儿的主人未临很奇怪,多年前和我们归至处的主人打过一架,他们打架之前还没有这两个地方,打架之后才分裂了两个地界。
不过……”
听得正起劲地亡枯,急切地想要知道后来的事情,玄竹却卖关子,不肯与亡枯讲,
“玄竹,快告诉我,后来呢?怎么样了?”
拗不过亡枯的玄竹决定,还是把这些事情通通告诉亡枯比较好。
“后来未临受了重伤,在极恶间修养,归至处的主人却身陨了,她的魂灵残片化成如今的知礼娘娘。”
“那之前的那个主人,她是魂飞魄散了吗?”
“算是吧,毕竟如今剩下的也只有知礼娘娘了。”
玄竹抬头将眼睛望向远方不知某处的景色,亡枯很少见着这老头脸上露出那么浓重的悲伤。
“玄竹,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归至处。”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900年前吧。”
“那归至处,这个地方存在多久了?”
“这个嘛,老夫不大清楚,不过大约也有2000年了,在老夫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归至处只有两个职员,一个是我刚才同你说的知礼娘娘,还有一个是我的师傅。”
亡枯震惊于这个地方存在了2000多年的同时,难以置信面前这个老头居然已经九百多岁了。
“你还有师傅,怎么没见着?”
“他同老夫共事了100年,便不知去向了何处。”
“创建归至处的人叫什么呀?”
总归是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创建出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亡枯很难想象,创建归至处的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名字?倒是同你挺像的,王骨”盘旋在玄竹头顶的阴云被他挥洒开去,他又恢复到之前那个不着调的老头模样。
王骨,这个名字确也同自己很像。看起来自己到比她幸运许多,至少王骨已经魂飞魄散,自己还好端端的活着。
是啊,活着……
“你竟然刚才说王骨和未临打了一架,才魂飞魄散。按理来说,我们归至处不应该与他是死敌吗?为什么会派清明姐姐去干什么视察?”
“死敌,这你就错了,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就像进归至处要经历一番痛苦,到极恶间也有最后一顿温暖,善与恶本就是相互交叉。”
亡枯觉着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她不能完全理解玄竹说的话,但是本能的觉得玄竹说的当是正确的。
世上的确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可是最最意难平的是如灿灿的那群孩子,分明也未曾犯过什么恶,到归至处来也不是自己的抉择,却被永远禁锢在这里。
“明明我也是人,我也记挂灿灿他们,为什么……”
“你现在已经是这里的职员了呀。”
两句没有头脑的对话,一个很好的回答,一个不那么好的接受。
亡枯正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既定的事实,突如其来的变状,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发烫的眉心迫使亡枯伸出手,是一把极为眼熟的黄铜钥匙。
“……这是什么?”
玄竹很显然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境况,一般来说,这转世的钥匙都是经由他的手传向其他的人。
没道理他还不得知钥匙的事情,怎么直接从亡枯那里得到。
“这把钥匙……不,不可能。”
“怎么啦?谁的呀?”玄竹慌张的神情,让亡枯认定这把钥匙并不简单。
“怎么会呢?不可能呀,灿灿,是灿灿的钥匙。”
玄竹还重复着嘴里的碎碎念,依旧是充满不可置信的语气,亡枯已经没功夫再听他说什么。
她只知道现手里这把钥匙是灿灿的,是可以让灿灿轮回转生,可以让他得到他最为期待的生命车票。
“灿灿,在哪儿……哦!在花园,看我的脑子。”亡枯第一次如此慌张,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样一番境况。
只是觉得心跳紧张,肾上腺素急剧上升,肺部的压力使她喘不上气。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到花园的路明明平时觉得挺近的,怎么今儿个这么远?
“姐姐,你这么慌,是来寻我吗?”
灿灿正无聊地调戏玄竹花园里的花,老早便瞧见打远处奔来的亡枯,
“灿,灿灿,你可以轮回了!”亡枯轻抚着胸口,平缓自己的呼吸,紧皱的眉头上滑落下一滴汗,落进眼睛里。
灿灿伸手要去擦,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原来可以轮回了吗?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那么的期待。
若是,若是下辈子依旧投身到一个不爱自己的家里,又回到了归至处,那可真是可笑了呀。
“灿灿,你不欢喜吗?”
瞧这灿灿平静的模样,亡枯倒是明白了那句俗语,何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姐姐,我是开心的,只不过我有些担忧,下辈子你还能见到我,在规制处这里。”
“不会的。”
灿灿扬起头,他不知道亡枯为何会说出如此笃定的言语,毕竟命运是最不容易被掌握的东西。
“不就是轮回吗?不就是要投胎吗?姐姐我陪你一起去鬼界,把你送走了再离开。”
亡枯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她似乎冥冥之中把这个灿灿想成了自己,她要亲眼看着灿灿投入最幸福的轮回。
若是不如自己的意愿,别说鬼界,轮回石她都能给削了。
“和我一起去鬼界?姐姐,你如何去?我是清楚的,你是个活人的吧。”
“活人,我当然是活人,不过这有什么关系,我连归至处的职员都当了,大不了我就说是去视察鬼界的。”
“姐姐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你当初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要引起我的注意?又为什么要送我花?”
灿灿扣着指甲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他也确实是不清楚,只是秉着本能,看着亡枯像是心善的模样。
若是他的心头话被亡枯知道了,怕是能笑掉大牙。心善?这个词用在谁身上都不可能用在亡枯身上。
牵着灿灿的手,亡枯就要带他去往鬼界,这是灿灿第一次用脚迈出规制处的大门,站在703路公交车的站台。
玄竹一直默默的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他不会出言阻止,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灿灿这样的孩子去轮回。
自己终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唯一能做的倒是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目送他们一段。
“亡枯,送完灿灿要赶紧回来。”
“知道了,玄竹你放心,这灿灿我一定会让他得到最幸福的下一辈子。”
这是对玄竹的承诺,或许在某种机缘下,也是对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