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王出门以后,唤来一个心腹侍卫,吩咐道:“带几个人去那石室里瞧一瞧,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注意看看,里面的东西是否少了或者被动过?”
侍卫问道:“南王,那里地势极险,一般人都过不了那道巨大的瀑布水帘,即便过去了,石室里又设下重重机关,如果有人动那些东西的话,毒烟马上跑出来,没有人能撑到石室洞口,只要那石门砸下来,生路自断。以前也有人发现了‘那些东西’并且企图盗取,但都死于石室之中。所以我们每隔一个月就去瞧瞧,顺便把石室里的尸首啊骸骨啊清理干净,距离上一次过去,才二十天不到呢,南王为何突然想到它们?”
黑泽王眼里乌云密布,“我怀疑,它们已经被人发现了。”
侍卫道:“是,南王。我马上带人过去查看。”
秘密石室之中,机关百鸟底座里布满毒烟之阵,凡是轻微挪动,毒烟立即流泻出来,嗅者瞬间中毒,致晕致迷致幻致死,而与此同时,石室洞口的机关之门也会随之落下,即便嗅了毒烟之人没有立即死去,基本不会撑到门口那里,等到石门落下,绝无生还可能。设下这些机关,就可以不用派人守在那里。没有人知道自己早已得了这些宝贝,他还时常假意与白陆王一起寻找它们。正因为如此,他便不能派人看守那座密室,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方才其楠竟然说他有机关百鸟的线索。黑泽不得不留了个心眼,所以他才会假意留下其楠,“但愿你没有发现我的秘密,但愿你没有破坏我的好事,否则凭你是谁,我真的不会饶恕你!”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栽好了山茶花,众花匠们皆坐下来休息,绿丝向那个年长的花匠告假,“师傅,我出恭去了,速速回来。”
花匠师傅道:“快去吧,赶紧回来啊,我们今天还有三批花苗要种,不种完的话,大家今天就别想睡觉。”
福盈见状马上会意,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又伸了一下懒腰,“这也过了许久了,不知道我家公子与你们南王聊得如何了?我得过去看看,要不然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还见不着人呢。各位哥哥姐姐再见啊。”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处隐蔽地儿,环顾了一下四面无人,绿丝问道:“你来干什么?”
福盈脸上戏谑的表情都消失了,换上了一副温暖柔和的表情,“绿丝姑娘,我方才说过了啊,我随着北国公子其楠来这儿的,我们有重要的事。”
“你们有事便做你们的事去,何故来我面前招摇?还故意如此叨扰,是不是存心想把我暴露出去?”
福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便好,有一点我得告诉你,我要做的那件事情,是因为与寒爷爷有过血誓,我立下誓约就一定会去完成。我当然知道你们的身份和目标,虽然我们的目标其实有一部分一样,但我与你们是不相干的关系,所以各自行事,别来打扰我!”
福盈连连点头,见到绿丝说完要走,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姑娘稍等,我想打听些事情。”
绿丝一见他的模样就猜到他要问什么,立刻说道:“寒爷爷已经死了,在你们走后不久,他就死了。”
虽然这是他早就猜测到的结果,但亲耳听到绿丝说出来,感觉像是遭遇了一记雷劈,一时间脑海里天旋地转,“那……那么……”
绿丝又道:“已经安葬了,黑泽王念其天下第一炼毒师的名号,不计前嫌给他安葬了。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方才听你说你和北国皇子一起过来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杀你,还肯收你当小奴?”
福盈挠挠头,“这个说来就有点话长了,反正我们三人的命暂时都保住了。”
绿丝一甩衣袖,“活下来了就好,反正我也不大关心,总之再强调一次,你们的行动与我的行动无关,别干扰到我。好了我要走了,你们自己小心。”
那是其楠的皇子生涯中,第一次感觉到身处权力斗争里的波诡云谲。
黑泽王拂袖离开之后,两个宫人把他带到了一处偏房里住下来,房间干净整洁,格调简单精致,还距离花园不远,透过窗户,可见一簇簇似锦繁花,阳光洒在上在,交织出一片片朦胧的金线,时时有风把一阵又一阵的花香送过来。让他有点奇怪的是,每天都有七八个宫人轮流伺候着他的饮食起居,看起来,这个与父亲称兄道弟的南王待自己真是热情周到。
后来其楠才发现,原来他是被被软禁了。
他心里有深深的挫败感,也为自己的盲目自信而懊悔不已。
在机关乌鸦被盗之后,他想先下手为强,主动来到南国王宫说明这件事,当然他的话里有一部分谎言,他以为这样一来,即使那个船夫提着那只机关乌鸦来邀功,黑泽也不会怀疑自己和父亲。但他从来没有料到一点,原来踏进这南国王宫,也是危险的。自己的父亲与南王黑泽一起推翻雍华王朝,又分裂山河各自为王,他们从来以兄弟相称,其楠向来以为这样的关系安全,至少他们到目前为止没有大的纠纷,现在看来,他根本不了解黑泽,也高估了自己的涉世经验。
不知道黑泽有没有写信告诉父亲,估计没有。
糟糕的是:父亲只知道自己提着那只赝品来南国办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赝品被盗还是自己来南国王宫,父亲一概不知,所以如果自己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消失的话,父亲甚至都查不到线索。其楠叹息一声,感觉自己作为一个皇子,真是头脑过于简单了,他特别后悔,如果在行动之前给父亲飞鸽一封信就好了,或者此次行动不是自己与小胖子福盈两人,还带了一些随从,可能还有人回去通风报信,那也好办。
更要命的是,身边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
小胖子福盈被软禁在另外一处,不知道远近,每天在外面散步的时间也根本碰不到,而身边的人尽是些南国宫人,完全说不上话。其楠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孤单无助。
当然了,在派去查看情况的侍卫没有回来之前,黑泽王表面的客气还是有的,其楠的衣食皆安排得妥帖精致,他可以在花园里散步,也可以徜徉在王宫的大多数地方,只是无论去哪里,身边皆有人跟着。
要如何逃走呢?
其楠揉揉太阳穴,南国王宫的建筑结构他并不熟悉,应该每个地方都有侍卫看守着,即便侥幸逃离了这些人的监视,他也找不到一条出宫的捷径,更为致命的问题是,他不知道黑泽在打什么算盘,他觉得应该找黑泽王谈一谈。
把这个想法跟一个宫人说了之后,还好,黑泽王就过来了。他的脸上浮着一层假笑,“公子在我这儿可还住得习惯?”
“黑泽叔这里当然最好不过了,但我出门太久了,恐怕父亲惦记,所以我想……”
黑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既然感觉这里住着舒坦,不妨多住些时日。你父亲那里,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写信告诉他。”
其楠大惊起来,“黑泽叔的意思是,这几日竟然没有写信给家父?”话一出口,其楠就感觉自己又一次犯糊涂了,自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不仅有逼迫之意,更是透露了一另外一个致命的事实:自己来南国王宫,父亲其实是不知道了、
果然,黑泽一听这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其楠不甘心地试图挽回,他开始撒谎,“我父亲知道我来拜访黑泽叔,无论住多久他都甚是放心,不过我自己感觉一直住在这里叨扰黑泽叔,恐怕也不好。”
他的神情如何瞒得了黑泽王的眼睛,“公子竟然如此客气,在我儿怕什么,尽管住着,如果把你养瘦了,倒是我的不是了,哈哈哈……”
其楠终于明白了,一动不如一静,谁先动谁就处于被动。
那心腹侍卫很快带回来消息,“南王,石室里的机关有启动过的痕迹,机关百鸟……少了一只,而且正是乌鸦。”那侍卫看了一眼黑泽王,发现他的眼睛里聚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心下忐忑不安,害怕他的愤怒成为自己的厄运,声音有点颤抖,“还有……”
“说下去。”
那侍卫将小半支戟呈到黑泽王面前,“我们还发现了这个。是在石室门口发现的,根据根据现场的痕迹可以看出,有很多兵器曾放在石门那里撑着,有一些被压烂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不仔细根本无法发现。所以我的猜测是,有人进去盗取机关鸟,触动机关,因为有一排兵器撑着,使得石门没有砸下来,盗窃者因此得以逃出来。这戟是精铁所铸,虽然已被压得形状不复当初,但请南王仔细看看它的样式,似乎不像我们南国的兵器打法。”
黑泽王接过那半支戟,“你的意思是?”
那侍卫道:“属下只是猜测而已,还请南王把这戟给其他人瞧瞧,或许还有不同的看法。”
黑泽王的目光落在那支残戟上,好一会儿,眉头皱起,“不用看了,就是他们干的,北王父子,还大摇大摆地送上门来,简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