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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城织雪,有士游夜 正文 第十二章 小花奴

黑泽王的目光在绿丝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骤然变冷,“我的耐心非常有限,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你的下场将会很惨。”

绿丝双手一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自己不相信,我还能怎么办?”

黑泽的脸看向窗外,语气亦冰冷起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毒药‘绿丝’在哪里?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好了,你不仅之前的罪皆可抵消,我甚至能够让你一辈子生活充裕。”

“我不知道,不信的话,你们搜身好了。”

“搜,自然是要搜的。”黑泽王脸有愠色,微微一甩衣袖,浓黑宽大袖口上,几道细细金色蛟龙流动起来,颇有腾云之势,这刺绣自是一流的针线技艺,庄严的王袍更衬托了王者的威严气势,“你们几个进来,把她的衣服都脱干净了,仔仔细细地搜几遍。”

五六个年轻宫女踩着碎步小跑进来,她们一律低着头,神色恭谨,不敢随便多看一眼,然后围向绿丝。

绿丝见状,感觉大事不好,急忙想跑,但双脚本身就疼,加上戴着一副脚镣,笨拙难行,没跑两步,被一个带头的宫女给按住了,很快就被一众宫女围在中间,一言不发地就开始脱她的衣服。她用尽了力气去挣扎,但敌不过她们人多,不到片刻,浑身上下当真一丝不挂,这大概是她活到现在最痛苦最耻辱最无助的时刻,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杀掉这个人。

黑泽王站在原处,面向着窗外一动不动,直到一个宫女说道:“南王,我等已仔细搜查过了,此女子的身上,除了长着一根天然的绿发以外,并无南王所形容的那般东西。”

黑泽王沉默。

地上不着一缕的绿丝,忍着眼泪,把自己的衣裙胡乱穿起来。

这时候黑泽王又发话了,“换个方式搜。”

绿丝一听,以为他们是想打自己那根绿发的主意,赶紧抱住自己的后脑勺,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变成了央求,“我这根绿色的头发是天然的,如果你们把它弄掉了,我是会死的……”

黑泽王目光斜睨了一眼。事实上,抓到她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她头上的那根显眼的绿色长丝线,但没从上面发现什么端倪,而且料想“绿丝”之毒不会藏匿得这么随便。他继续说道:“我听说绿丝之毒形状为头发丝儿一般大小,所以极容易隐藏,不过它一沾水便可切割世间万物,其实又很不易隐藏。因此我的方法是,把她丢进水里,如果她身上果真藏着绿丝,那么她将面临的结果,不是死亡就是受伤。”

此时为新秋,但王宫花园里的莲池中,无数菡萏齐齐待发,绿丝被丢进水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们失望的是,在水里的她竟然变得悠闲自得起来,她划了几下水,然后竟然就着池水清洗自己的头发和脸庞,“简直是一群土匪强盗!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个东西,你们再怎么搜都没有,现在我得好好洗洗,把你们留在我身上的脏手印都洗掉,然后万一上岸之后你们还要搜,我就自尽,也算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死去了。”

黑泽王亦站在莲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人,几枝腥红小莲朵之下,两片巨大莲叶被打碎,少女的黑发长长的垂在水里,如一匹湿漉漉的黑缎,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上,衬托出她的削肩膀和分明的锁骨,她的脸庞已洗得白净,精致娇嫩,胜过旁边的莲朵。

所见者唏嘘一片,无不惊叹于她的惊人美貌,尤其是那几个宫女,都露出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来,黑泽王在离开莲池的时候,撂下一句话,“她的脚镣不许除,今后就让她在花园跟着花匠做事吧,不把秘密吐出来,就永远别想离开。”

很久以后,当南国王宫的老宫女们回忆往事时,说到这一年,皆不说具体的年月,而是这般形容,“那一年,就是绿衣花奴来王宫里的那年,那个小花奴呀,应该是整个王宫有史以来最美貌的花奴……”

从莲池中被打捞起来的绿丝,偷偷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翡翠弥勒,幸好寒爷爷想得周到,把一段绿丝做到小佛像肚子里,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她既然得了他剩余的寿命,无论这寿命是多久,哪怕仅有一年两年,她都得遵守承诺,去杀掉南王黑泽,至于这段绿丝之毒是不是用得上,到时候再说了。

“以血誓为桥梁,搭建借寿之渠道,如果一方不守诺,则桥梁断,双方皆寿止。”

这是师父说过的,巫术里的规则,每一桩都关乎着生死成败,因此她必须遵守。再者说了,在她生命将尽的时候,是寒爷爷把他的寿命借给了自己,他选择死亡,让她活下去,这便是世人的救命之恩,即便冲着这个,她也得答应帮寒爷爷报仇。于是,她对于黑泽王分配给她的活儿,竟然表现出高兴的模样。尽管每天戴着脚镣穿梭在花园里,做着对这个年龄的女子来说非常粗重的活儿:除草、修剪枝叶、浇水、施肥,有时候还要移植树苗……

宫女们都有点欺负她,不仅仅因为她是王宫里的下等宫女,而是她的美貌实在招人怨。

福盈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了一方灰白色窗户,窗纸明洁,似乎有层阳光铺在上面,自己躺在一张硬木床上,床帐看上去干净柔软,空气里有板栗花的香味,他用力嗅了几下,混合着花香与蜂蜜的香味,确实是板栗花的味道。夏季的时候,人们喜欢捡回一竹篮一竹篮的板栗花,将那一条条浅黄色的,如毛毛虫一般绒状的花儿打成麻花辫子,然后挂在门口,自最下端点燃,既能够驱逐蚊蚋,又可以增添香味。

可是,这是哪儿?

还有就是,谁救自己出来的?

试着动了一下,头脑里的晕眩感还在,手脚并不如寻常那般利索,他抓到了一床薄棉被的一角,准备用手撑起来,这时候听到一个声音,“他醒了。”

循声望去,看到两个身着鹅黄宫装的小宫女,福盈心里紧张警惕之感顿时放松了,因为他仍然身在北国王宫。如此说来,那时候尽管其楠公子先逃出去,但并没有放弃他,那么那时候,绑着他的腰把他带出如山般巨大水帘的人,也是公子?快要坐起来时,一双柔嫩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帮他坐起来,接着一只带着浓烈草药味的碗举到他的面前,里面褐色的药汤冒出热气,迷糊了他的视线。没有配合宫女马上喝药,他问道:“其楠公子呢?”

“公子自然是他在房间里呀。”

福盈又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他中的毒深不深?”

小宫女轻轻一哂,“你自己又中毒又受不少伤,一醒来还惦记着我们公子,也是难为你了,公子他呀,没什么大碍。”

喝完了药汤之后,福盈打听哥哥姐姐的消息,但是小宫女秉着宫规,不愿意多言,于是他请求她们带他去见其楠,自然而然遭到拒绝,有一个年长的宫女甚至说话有点刻薄,“不要以为公子格外开恩照拂你一些,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请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前朝余孽的同伙,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那么多?”

福盈道:“你们不带我去算了,那么我就自己去找他。”

“不行,没有北王或者公子的命令,你暂时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庭院深深,位于边角处的奴仆小屋里,依然可见外面巍峨宫墙壁,朱红檐角,好一派王家生活图景,这是福盈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只是他们的明天又在哪里?宫人们穿戴举止皆十分肃整,平时完全不苟言笑,这舒适的牢笼待了三四天,便觉得格外无聊烦躁。

好在第五日晌午,便有小奴仆带着其楠的命令来了,“公子请这里的小胖子福盈过去一趟。”

这个消息简直是牢狱里犯人的赦免令,他开心地从床上起来,迅速穿好了自己的软布靴,跟在那小奴仆的身后。屋外的檐角重重,一列又一列的屋子,干净整齐,许多道曲折长廊,有宫人经过时,不仅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甚至脚步声都极轻,遥遥地看到了北国王宫的花园,已是新秋季节,各色鲜花碧草葳蕤一片,芳香一两里可闻,他甚至看见有几个小童仆拿着竹竿,专门站在花丛旁边驱赶来这里的鸟雀们,以防止鸟儿们啄食鲜花。难怪人人都向往权力呢,尤其是这至高王座,原来王宫的风光这般好。

正左顾右盼的时候,那奴仆清着嗓音道,“公子,福盈已到了。”

其楠正坐在一张桌旁,摆弄着一只黑色的大乌鸦,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他们冒死从密室里抢出来的那只机关鸟,其楠回过头来朝着福盈笑笑,“小胖子,还站着干什么呀,快进来。”

福盈这才走进去,轻轻跪拜了一下,“多谢其楠公子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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